血色湘西

血色湘西剧情介绍

第1集@@@@    民国十二年,深秋之夜。  竿子营刀客田大有疾行三百里,闯进常德府水星楼。湘西最有名的大哥老――排帮大扛把子石天保正在等他。田大有一言不发,取出了短刀。石天保同样解下了枪,也没有让身边的义弟麻大拐子帮忙──从他背叛盟约,杀了田大有的父母,抢走田大有的老婆那天起,他就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刻。  两个男人如野兽般挥刀相搏,没有怒吼,没有痛呼,只有粗重的喘息与刀子一次次扎进肉体的声音……婴儿的放声啼哭仿佛注定了这个名叫穗穗的女婴未来的人生,将那样不同寻常……  十六年后。  竿子营最大的寨子――雷公寨里,已到中年的田大有带着女儿穗穗、徒弟六伢子,过着开榨油坊的平静生活。  端午节将至,雷公寨的寨首五叔来到榨油坊,希望田大有这位当年最好的掌鼓手带队出征今年九弓十七寨的龙舟比赛。然而,田大有却一如既往,不愿出头,表示自己已经给穗穗打好了银锁,要带穗穗去麻溪铺拜“梯玛”。  按竿子营规矩,男十八,戴银环,赛龙船,女十六,戴银锁,拜“梯玛”,经梯玛卜天命阴阳,即成为可论婚嫁的成年人,这是每个有子女的竿民家庭的头等大事。  师傅不出头,六伢子却压抑不住,悄悄向寨首主动请缨,当上了雷公寨的掌鼓手。  五月初三傍晚,中党地下党员童莲受湖南省委的指派带着一批抗日物资过雪峰山时妙遇上山打猎的穗穗。穗穗头一次看见这么多奇怪的“下江客”。童莲也被眼前这原始自然的山寨,更为这淳朴、天然得仿佛原野孕育的精灵般的姑娘所打动。穗穗将商队带到榨油坊歇脚投宿。不料,田大有的态度却十分冷淡,他拒绝了商队投宿的请求,催着商队赶紧离开。童莲与汪兆丰只得在田大有的冷淡中离开寨子,赶夜路奔往麻溪铺。穗穗被父亲的失礼弄得十分不解,田大有却一句话也不解释。  等商队离去已久,田大有才悄悄出寨,沿着商队的去向追去,直追到三岔岭路口,找到了摆在路边的引路石。原来从商队来到榨油坊,他已经发现那个雇佣的向导老马勺一路留下这个排帮的引路标记――商队被排帮吊了尾线,这也正是他催着商队快走的原因。田大有将引路石移到岔路口的另一边。果然不多时,追赶商队的排帮队伍顺着引路石,追向了另一条路。  夜,趁着师父不在,六伢子悄悄练起了鼓,穗穗也在一旁为他鼓劲,却被赶回寨来的田大有碰个正着。田大有没有责怪徒弟,接过久违的鼓槌,他一通“辕门听令”,直打得山为之呼应,人为之变色!穗穗与六伢子听得都呆了。  五月初四,麻溪铺客栈。  赶了半夜山路的商队刚起身,却发现几匹马都病倒了――排帮的线人、向导老马勺等不来自己的人马,趁夜给马下了巴豆。没办法,商队只能留下。  带着穗穗和六伢子,田大有也赶往麻溪铺――穗穗的舅舅姚先生家。临近镇子,田大有与六伢子要去药号送草药,打发穗穗自己先去舅舅家。穗穗一个人经过青岩河,顿时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年轻的石三怒那凶野野的目光首先跟上了她。石三怒野野的荤情歌惹恼了穗穗,也惊动了正带着团丁巡街的龙太爷的长孙耀武,听见喧闹,他一眼看见了桥上的穗穗。于是出来抱打不平,不料一个不小心,却把穗穗腰上的银锁失手打落河里。耀武二话不说,跳下河去,帮她寻找银锁,但连扎了几个猛子,还是两手空空。等他折腾够了,石三怒这才游鱼般跃入河中,只一下,便将银锁从水中捡了出来。接过银锁,穗穗逃也似地跑去。  青溪书院。龙太爷的二孙子龙耀文也来拜访参加的老师姚先生,并向姚先生讲起了他所知道的抗战情况,下个月就要高中毕业的他,正在担心战乱中自己的升学问题。而穗穗的出现令龙太爷的二孙子龙耀文眼睛为之一亮。在这里,穗穗第一次听到“日本鬼子”这个词。听说单薄瘦弱的六伢子明天竟要为雷公寨的龙舟掌鼓,穗穗最要好的朋友月月不禁开起了他的玩笑,六伢子害羞得不敢接口,只见过山里妹伢的他,还从来没有想到世上竟有月月这样不一样的女孩。||第2集@@@@    夜,比试着各自绣的荷包,穗穗与月月也在憧憬着明天,梯玛将会给自己预测什么样的婚姻命运——月月觉得理想的对象就应该是像耀文那样有学问的体面人,穗穗说不清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心中不知怎么,却想起了那个粗野得那么讨厌、却又帮自己下水捡回银锁的石三怒。  与此同时,龙家,耀武、耀文也在谈论明天的拜梯玛与龙舟赛,耀武兴奋地讲起今天碰上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漂亮妹伢,他信誓旦旦:自己明天一定要在龙舟赛上夺魁,赢回牛角刀,亲手送给那个妹伢。本来对赛龙舟之类的传统风俗毫无兴趣的耀文也改变了主意,决定明天与月月她们一起,去看赛龙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对明天有了几分憧憬……  端午节。这一天,按惯例,一大早是属于未婚女孩的拜梯玛,之后是男人们一较高低的龙舟竞渡。九弓十七寨的未婚妹伢齐聚湘夫人庙,依次求签,请梯玛法师为自己戴上银锁,预测姻缘。接过月月与穗穗拜来的签,口若悬河的梯玛却突然不做声了。――梯玛把签还给了穗穗和月月,要她们再拜一次。就有那么巧:两个人第二次拜出的,居然还是那两支签。“姻缘天定,命相无常,去吧――”梯玛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打发走了两个摸不着头脑的姑娘。  等她们离去,梯玛这才拿起了这两支签。一排标着“上上大吉”、“上中大吉”……签盒都被妹伢们拜来的签插得满满的,只有“大凶”与“无解”两个签盒,各自插入了月月与穗穗孤零零的一支签。  屈子祠前,人山人海,雄壮的牛角号奏响了龙舟竞渡的前奏――祭龙头。汪兆丰与童莲也来到了屈子祠看热闹,正好碰上了穗穗、月月和龙耀文,穗穗为童莲解释起了一项项古老习俗的含意。姚先生庄重古雅的《祭屈子文》中,各寨龙舟队抬着龙头,齐聚屈子祠,充满野性与阳刚的古老仪式开始了。正在这时,一群黑衣汉子抬着龙头,闯进了屈子祠。来的正是石三怒和他的弟兄们,他们的祭龙头仪式更加粗犷而血腥,声势一下子压倒了其他的队伍。  谁也不晓得这支龙舟队的来历,但主持仪式的龙太爷分明感到了某种异样。  他悄悄叮嘱手下团丁:“去,摸一下这帮人的来路。”  青岩潭,龙舟竞渡即将开始。两岸,观者如云,刚拜过梯玛的妹伢们更是纷纷挤在了最前面――龙舟竞渡的胜者,必将成为每个妹伢心目中最大的英雄。耀文陪着穗穗与月月,也来观看比赛,不知怎么,他的目光却总忍不住落在穗穗身上。一队队龙舟手炫耀着自己的强健与武力,纷纷登场,努力吸引着观众的目光。大少爷龙耀武的登场掀起了全场的最高潮,他那带着几分夸张表演出的剽悍武勇,引来了妹伢们一阵阵兴奋的叫声。――只在这一刹那,月月完全被耀武的张扬、自信与阳刚之气吸引住了。  石三怒的登场却全无炫耀与表演,他只是径直走向观众,两道辣辣的目光直直地投向人群中的穗穗。“喂,你叫什么?”观众们都诧异了――大庭广众,公开追问一个陌生妹伢的姓名,这可有点不合规矩。石三怒不依不饶:“我问你啊,你叫什么?”穗穗身边的月月代她喊了出来:“她叫田穗穗――”石三怒扯开了嗓子,冲着穗穗,更是冲着所有的观众:“田穗穗,你听起――我石三怒今天要把牛角刀赢回来,亲手送给你!”――龙舟赛的胜者,将赢得象征胜利的牛角刀,获胜的英雄将牛角刀送给谁,就代表他看上了哪个妹伢,这是竿子营百年不变的风俗。观众们的叫好声中,穗穗的脸已经涨得通红。眼看着石三怒如此的目中无人,耀武更是气得直咬牙。  主持龙舟竞渡的龙太爷刚刚登台,却发现来了一名瘸了条腿的不速之客――竿子营的老对头、排帮大扛把子麻大拐子。龙太爷要麻大拐子别在他的麻溪铺地头上生事,麻大拐子却表示自己只是带义子来过节,不会坏了龙太爷的规矩。团丁来报:刚才闯屈子祠的,好像是排帮的人。麻大拐子插了话:“不是好像,本来就是――看见没有,船头掌鼓的,就是我的义子石三怒,我养他到十八岁,就等着看他今天拿个头名。”“那,我孙子只好放点让了。”龙太爷客客气气。“用不着。”麻大拐口气硬得很。||第3集@@@@    发现麻大拐子出现在赛场,田大有转身就要走,却迎头碰上了也来看热闹的汪兆丰与童莲。得知商队还没有走,田大有提醒他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两个人都觉得这个冷漠的山民话里怪怪的,似乎颇有深意,但对田大有不佳的印象却使他们没往深处想。团丁代表龙太爷,将汪兆丰作为客人,也请上了台观战。眼看一番好心提醒打了水漂,田大有只得离去。  台上,汪兆丰却得知了坐在龙太爷身边的那个人,就是排帮的扛把子。联想起田大有的话和这两天种种的不正常,汪兆丰蓦然明白了什么,他赶紧吩咐商队的保镖快回客栈查看情况。客栈里,保镖发现了正在偷看货物的老马勺与吴疤子,双方动起手来,保镖制服了老马勺,吴疤子却逃脱了。  青岩河中,梯玛法师舞动长幡,踏水而行。在古老的祭歌中,船上、岸上,新蒸的米粽纷纷抛入河中。龙太爷一声铳响,龙舟竞发!耀武一开始就冲在了最前面,石三怒与六伢子则紧随其后。岸边,月月拼命为耀武加着油,连耀文都忍不住为哥哥呐喊起来。只有穗穗没有做声,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的心究竟为哪条船悬着。  台上,吴疤子与保镖前后赶回,各自向麻大拐子与汪兆丰耳语着事情的变化。迎着麻大拐子冷嘲嘲的目光,汪兆丰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赶紧向龙太爷告辞而去。龙太爷看出了暗藏的杀机,却不动声色地与麻大拐关注着比赛。性急的耀武终于提前耗尽了桡手们的体力,石三怒后来居上,在龙太爷的失望与麻大拐子的得意中,头一个冲过了终点。在便在那一刻,穗穗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心,其实一直在为这个不可一世的凶野后生悬着。  接过龙太爷送上的奖励――代表胜者的牛角刀,三怒成了全场的英雄。众多妹伢纷纷向三怒抛来了绣荷包,期待着他的选择。但是三怒当众将牛角刀送到了穗穗面前。满场欢呼中,穗穗接过了刀,这一刻,她是那样慌乱而甜蜜。失利的耀武眼看着石三怒得到了穗穗送出的绣荷包,懊丧中,他全然没理睬来给自己送荷包的月月,月月不禁大失所望。关注着两个孙子的动向,龙太爷也注意到了穗穗与月月,当得知穗穗是田大有的女儿,而月月是姚先生的女儿,他的目光转到了月月的身上。只得了第三的六伢子悄悄捡起了月月那个被耀武扔掉的绣荷包。  客栈,汪兆丰与童莲赶回,商队赶紧收拾上路。与此同时,麻大拐子也在安排手下劫货,师爷大先生提醒他,麻溪铺可是龙家的地头。麻大拐子却豁出去了:“一不抢他龙家的金,二不抢他龙家的银,排帮留下江客,关他龙家卵事!”他估计得没错:就在他安排弟兄动手的同时,龙太爷也正在吩咐耀武和各寨寨首:严密戒备,但只要麻大拐子不动竿子营的人,就不许跟他起冲突。  田大有吩咐穗穗与六伢子,先回舅舅家,不要留在街上――他已预感到就要出事。果然,穗穗他们刚离开,平静的河街上突然响起枪声:麻大拐子率领众多早已埋伏在河街上的排帮帮众杀出,包围了正在匆匆赶路的商队,两名商队的武装保镖刚想反抗,已被当场击伤。汪兆丰和其他的人吓得全趴下了。“我是排帮的麻大拐,今天借贵宝地发个下江财,同竿子营各位乡亲无关,诸多打搅,烦请避让!”所有的竿民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团丁们也只是远远戒备着:照规矩,排帮抢“下江客”,与竿民无关。人群中,田大有低下了头,转身要走。  谁也没想到,那个商队中唯一的女人童莲却冲了上来,死死护着货:“这是省城各界募捐的抗战救济物资,谁都不许动!”田大有站住了:这个表面文弱的女人,居然有如此的胆色!“我管你什么物资,到了这里就是麻爷的,不想死就滚开!”麻大拐子的枪口对准了童莲。迎着枪口,童莲一步不退。  就在这一刹那,田大有一步拦在了童莲前面。麻大拐把枪口对准了田大有,却发现整条河街上千竿民都默默地操起了腰刀、棍棒,站到了田大有的身后,耀武和团丁们也都端起了枪。麻大拐子放了下枪,但要田大有留个字号。  田大有闷闷地低着头。“他叫田大有!”不服气的五叔忍不住喊了出来,喊得自豪得很,“我们竿子营头一号好汉,怎么样?”  麻大拐子蓦然一震,他这才认出,此人就是当年杀了自己的义兄石天保的仇人。“好,今天我就给你面子。”麻大拐子放弃了抢劫,带手下离去――找到了田大有,比什么都要紧。  童莲第一次发现田大有的不简单,这个表面木讷冷漠的山里汉子,原来竟有如此气慨。||第4集@@@@    听到枪声,穗穗与六伢子赶来。听说老实巴交的父亲竟舍命救了人,穗穗简直不敢相信。  麻溪铺镇外,麻大拐子单单留下了石三怒:“杀了田大有,带他的人头回来见我。”  田大有告诉穗穗,自己还要顺路采几味草药,叫她与六娃子先走一步。从阿爹的眼中,穗穗明显感到了某种异样,但父亲的态度却不容商量。等女儿与徒弟离去,田大有却来到了龙家:“十四太爷,我想借样东西。”龙太爷根本不问他要借什么,一把就掀开了盖枪架的毡布,露出了整排的钢枪。田大有挑一杆老式火铳,匆匆离去。  阿公耀武耀文两兄弟,田大有就是当年竿子营的头号刀客、手刃石天保的传奇英雄田一刀。龙太爷告诉两个孙子,当年麻大拐子的义兄石天保就死在田大有手上,十六年了,今天他既然跟麻大拐子照了面,麻大拐就绝不会放过他。  离开麻溪铺,田大有身上的木讷、笨拙突然一扫而光,此刻的他,仿佛突然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剽悍敏捷的刀客……险峻的山路隘口,石三怒给田大有设下了埋伏。两人的较量险相环生,早有防备的田大有最终技高一筹,经验略欠的石三怒反而被他制服。枪口顶着石三怒,田大有却从石三怒的话中,猜到了他竟是石天保的儿子,他不由得放下了枪。高手相搏,只争一线,石三怒趁机反扑,反占上风。  就在这时,穗穗返回来找父亲,正好碰上了这生死一幕。拔出牛角刀,穗穗顶住了石三怒的后心:“放了我爹,不然我杀了你!”“他是你爹?”震惊中,石三怒收起了枪。一场生死之搏就此了结。  回到山寨,满腹疑问的石三怒没有讲真话,只是告诉义父自己失了手,他追问义父,为什么田大有会知道他亲爹的名字,为什么听到自己是石天保的儿子后,竟会放过自己,麻大拐子却支吾着不肯回答他。  发现石三怒竟是排帮的人,穗穗同样惊讶而失落。田大有却从石三怒与女儿方才的表现中起了疑,得知穗穗的牛角刀的来历,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田大有要穗穗把石三怒送给她的刀还给他。  童莲把险些被劫的物资安全送到了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中党地下党员刘主任告诉童莲:周副主席特别指示党员要动员群众,发动群众,保障雪峰山运输线的畅通。  童莲又一次来到榨油坊。田大有才知道,原来童莲是湖南各界抗日救亡慈善总会的工作人员,这次押送的,是慈善总会募集善款,委托汪兆丰从后方采购来救济难民的药品,随着日寇占领半个中国,原有的商路为之断绝,通过雪峰山开辟新的物资交通线以支援湖南抗战,已成为慈善总会的重要工作。此次被抢,使他们意识到,没有竿民的支持,商路将无法保证安全,看到田大有在竿民中的号召力后,他们希望通过他,得到竿民的支持。田大有犹豫了。  得知童莲对竿子营独特的民俗生活感兴趣,对她颇有好感的穗穗请她住下。在田家,童莲第一次看见了看到了田大有粗犷的榨油过程,也从穗穗这里看到、听到了那么多山里有趣的事……  月色下,雷公寨的溪水是那样清澈,童莲忍不住下到了水里,却碰上练完武的田大有也来洗澡。中年人自不会像年轻人那样扭扭捏捏――一时的尴尬转为了溪边娓娓的聊天。田大有讲起了竿子营古老的来历,竿兵祖先数百年保家卫国的赫赫战绩,向来是每一个竿民后裔的骄傲。短暂的骄傲却未能维持――对比眼前这个为了众多难民奔波劳顿、不辞辛劳的女人,田大有突然发现,自己那来自祖先的骄傲,是那样的虚弱。同样的夜晚,穗穗把玩着那把牛角刀。那居然是个土匪!她把刀扔进了背篓。  同样的夜晚,姚家,月月又在绣着新的荷包,跟被耀武扔掉的那个一模一样的荷包。  同样的夜晚,六伢子把捡到的荷包贴心口收好,仿佛珍藏起一个遥远的梦幻。  同样的夜晚,天坑岭山寨里,父子俩正喝着烧酒。  “你送了刀子,怎么不去打听那妹娃家在哪里?”  石三怒没说真话,只是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我明天就下山。”  “找到了,记得领来给老子看看。”||第5集@@@@    初夏的山林,打猎的穗穗一枪击落山鸡,山鸡却掉下悬崖,挂在了树枝上。她想试着爬下去捡,有人却如猿而下,先她一步捡到了猎物。那是石三怒。穗穗气得掉头就走。  那只山鸡却摆在了她必经的路上,一声枪响,石三怒还多给她提来了一只:“给你凑一双。”穗穗拿了自己打的那只就走。身后,是石三怒野野的、乱人心扉的情歌。  跑出老远,她突然想起那把刀还没还给这个土匪,但等她转回去找,情歌已远,飘散在山林之外。  暮色中,溪水边,来洗衣服的穗穗闻到了香气――石三怒正在不远处烤着那只山鸡。  他撕下了半只山鸡:“吃不吃?”穗穗不理他。  “你不吃?我喂野狗子了。”石三怒真的把半只山鸡喂了野狗子:溪边岩窝子里,有只野狗子刚下了一窝仔,虎虎地不准石三怒靠近。溪边,石三怒露宿于野,跟野狗子作起了伴。“不理我就不理我,三年六个月我不怕等!”他跟这妹伢耗上了。  这夜里,童莲看见穗穗在屋门口的溪水边坐了半晚,听见她哼着一曲婉转而凄柔的歌子。  “这是翠枝唱与傩送的歌子。”穗穗跟她讲起了这条溪水与天坑岭的古老传说,那流传于竿子营的凄美而壮烈的爱情神话,是那样深深打动着童莲。她就在那一刻打定了主意:她不能破坏这祥和的山里生活,她明天一早就走。  “阿爹!”那晚上穗穗再忍不住了,尽管相处短暂,但她已经那样喜欢这个一肚子墨水的佟姨,她无法理解,阿爹怎么就不肯帮她。,田大有改变了主意,尽管他对抗战的需要不甚清楚,但竿民也是中国人,包括他。第二天一早,童莲走出田家大门的时候,才发现田大有已经收拾好在等着她:“我陪你去找龙十四太爷,竿子营的大事,只有他,才做得主。”  龙太爷没有答应童莲与汪兆丰的请求,童莲、汪兆丰只得失望而归。但田大有却是龙太爷与耀武共同欢迎的对象:耀武记挂的是穗穗,他使劲亲近田大有,他拐弯抹角地打听,他得到了去雷公寨田家做客的机会。龙太爷关心的,则是田大有是月月的亲姑父,要是谈婚论嫁,姑父老爷的份量可不轻。打听清楚了月月还没有许人家,借着送田大有的机会,龙太爷拉上耀武,一起登了姚家的门。月月开心得完全没注意跟姑父一起来的六伢子微妙的神情,她眼里只有耀武,龙太爷趁机把这对年轻人打发出去,让他们单独相处了。  青岩河边,耀武与月月玩得好开心。  唯一不同的,是月月把耀武打听表妹穗穗的话,没往心里去。  汪兆丰却不甘心,深夜,他再次拜访龙太爷。  见龙太爷乃精明之人。汪兆丰只能露了底:运送抗战物资的确不假,但顺便建立起战争期间联接湘黔川三省的秘密走私商路,贩远在湖南价格爆涨的大烟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有慈善总会的金字招牌,大烟就能一路畅通无阻,那将带来惊人的财富。只要龙太爷肯合作,保证商队的安全,他愿意跟龙家五五分成。巨大的财富令龙太爷为之动容,但是,竿子营有禁烟的老规矩,他怎么好带头违规呢?龙太爷一时难以决断。  雷公寨,一个人在家的穗穗又一次听到了那熟悉的、野野的情歌,她找出那把牛角刀,追了出去。送给你的刀我不会收回,石三怒比她跑得快。  但又不是太快――穗穗追,追不上,不追,那个土匪又总在不远的前面。  情歌也总在前面的不远,而且更加下流,更加挑逗。  穗穗恨不得扔了那把刀,但石三怒不在乎:“送出去就是你的,只要不是还给我,你爱怎么丢怎么丢。”  这个坏土匪!穗穗被他气死了。||第6集@@@@    田大有告别了童莲,龙太爷不答应,他也实在想不出办法了。  事情虽然不成,童莲却仍很感激他。  回家的路上,耀武追上了田大有――到雷公寨做客可是田大有答应过他的事。  月月在娘娘庙等了耀武整整一天,但落空了,她只得去龙家。龙太爷热情地接待了月月——这个知书识礼的妹伢,他真是越看越喜欢。  在雷公寨, 耀武跟穗穗逛遍寨子,他帮穗穗采集草药,他学着跟田大有一起推动榨油槌,他打拳、开枪,恨不得一下子显示出自己所有的长处。穗穗只觉得这个龙大少爷夸张得有趣。田大有却明显感觉到了耀武对穗穗的心思并不那么简单。趁着穗穗做饭,酒桌上,他试探耀武。  耀武说了真话:“哪怕给穗穗唱三年六个月的情歌,我也要娶到穗穗。”  田大有不语,后生伢崽可以冲动,他不行,两家不般配且不论,上次在麻溪铺,他已经感觉到龙太爷对外甥女月月的态度并不一般,似乎对他这个姑父有所暗示。  更加惊讶的,是偷听到谈话的穗穗,她怎么也没想到,耀武竟会对她有这番心思。  送走耀武的路上,远远飘来了穗穗熟悉的情歌声,看见远处那个熟悉的、始终跟随的身影,穗穗更加心乱如麻。  耀武并没有想到,远处的情歌,竟是唱给自己身边的妹伢的。  石三怒却咬起了牙,看到穗穗身边有别人,他就不高兴。  童莲对龙太爷彻底失望了:新的一批物资正急待从重庆起运,她不能毫无希望地耽搁在这里,她准备离开麻溪铺,另想办法。但汪兆丰却要她再等等。  龙太爷这时也一肚子烦恼,为了钱:青岩河上的桥要修了,梯玛讲要修庙做法事,姚先生上次提到想扩大青溪书院,青黄不接的季节,十七寨还有不少贫寒人家照例要靠龙家救济……更重要的是,麻大拐子上次胆敢在麻溪铺公然动手,证明他龙家的枪还不够多。长此以往,龙家几百年的基业,何来保障?  龙太爷上了天坑岭的祖坟山——那里埋葬着龙家十三代祖先和竿子营数百年来最有名的英雄好汉们,历来是竿民们心目中的神圣之地。祖先的坟前,太爷长跪不起:假如祖先应允他为了龙家的未来坏一次规矩,就让神风扬起纸钱,给他一个答复吧。山风在太爷即将绝望的时候,突然降临,那飘飘洒洒的纸钱,是祖先是答应了他作一次变通吧?  回到麻溪铺,他请来了童莲与汪兆丰,答应帮他们运送物资。  耀武把扩建书院的钱送去了姚家――最近爷爷好像老是打发他去书院办事,不过能和那个让人挺开心的月月见见面,他倒也不反感多跑几趟腿。  何况,他还想跟月月谈谈雷公寨,谈谈穗穗。  月月好开心,能见到耀武她就开心,她要把新绣的荷包送给耀武,她愿意顺着耀武感兴趣的任何话题往下谈。但是耀武谈的话题都是关于穗穗的,月月的脸上有了异样的表情。  耀文的出现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送走耀武,耀文也向月月拐弯抹角打听起了穗穗。 月月问他是不是喜欢上穗穗了?  耀文愣住了:这就是喜欢么?可他自己都没想过啊。他只是忍不住想知道那个山里女孩的一切。  回到家的耀文头一次乱了心思:月月的话让他头一次意识到,他可能是真的在喜欢一个人。他心慌意乱,他想跟哥哥说说。但不等他开口,早就憋得难受的耀武却抢先向他讲起了穗穗,他告诉弟弟,他喜欢上了穗穗,喜欢得要疯,他下了决心,哪怕去唱三年六个月的情歌,也要追求到穗穗,对,他不应该拖,他明天就去雷公寨,铁打的草鞋要走烂,钢硬的岩头要站穿,他明天就去唱!本来想跟哥哥商量心事的耀文只能收住了话……  这个夜晚,大雨瓢泼。穗穗突然觉得那么坐不住,雨声中,碾茶籽的石碾子都转得让人烦。 田大有也奇怪,女儿怎么有点魂不守舍,黑天瞎火下大雨的,居然披了蓑衣、拿了毡布要出门?“溪边有只狗娘娘下了仔,我怕雨淋了狗仔。”雨没有淋狗仔,只淋了露宿的石三怒――他脱了衣服给岩窝子挡雨,自己在雨中冷得直哆嗦。狗娘娘一家子跟他已经熟得很,老狗也放心他跟小狗挤在一起。穗穗把毡布扔给他。“这是给野狗子挡雨的!”她特别声明。  田大有看到桌上还摆着那把牛角刀,询问穗穗。穗穗撒谎了。  第二天夜晚,耀武上了雷公寨为穗穗唱起情歌。穗穗听见了,田大有也听见了,半个雷公寨的乡亲听见了,溪水边的石三怒也听见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两个人一齐拔出了枪!||第7集@@@@     屋里,田大有不做声,目光却一直盯着穗穗,这令穗穗更加感到了压力。穗穗终于冲了出来。把两个人统统赶走,没给他们留一点面子,一点余地,一点希望。穗穗那把牛角刀扔在了石三怒面前,扔得斩钉截铁。伤心了,他只能捡起刀。进屋的穗穗蓦然流下了泪,方才的勇气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田大有猜得到,那眼泪,不会是为龙耀武而流的。  石三怒回到山寨,一碗酒仰了个底朝天。看到那把牛角刀,麻大拐子明白了:“吃了天坑岭这碗饭,就莫学斯文,要不,带几个人手下山?”石三怒把碗一摔:“用不着,我既然喜欢她,岩头做的心,我也捂得化!”  耀武进家门前还垂头丧气,但走进门时已经满脸笑容:他是个要面子的人,不能让弟弟发现他在穗穗那里碰了钉子。他看到桌上摆着一个绣荷包,阿公告诉他,这是月月送他的。去姚家的路上,耀武突然觉得特别烦。他把腰上的荷包扯了下来,塞进了口袋,这才敲响了姚家的门……  石三怒果真消失了,无论是下河洗衣,上山打柴,穗穗的身边,再也没有了那烦人的情歌飘荡。然而,两天不见石三怒,身边没有了那烦人的山歌,穗穗却发现自己反而更烦了,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什么。田大有也感到了女儿的异样,但现在他有更要紧的事:五叔带了话过来,龙太爷招集十七寨寨首到麻溪铺,有大事相商,专门点明了要请他也参加。  阿爹和六伢子去了麻溪铺,穗穗一个人更加六神无主。她会突然在山坡上回头,似乎回头就会看到什么,她会突然仔细听风掠过的声音,似乎风中会带来某个声音……  她的感觉其实并没错,石三怒离她并不远。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后生,居然也会怕,怕什么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敢靠近穗穗……  僵局被打破得简单而出人意料:上山采药的穗穗拐进了山窝窝,两丈高的岩壁挡住了石三怒追随她的视线。石三怒爬上岩壁往下看,却不料穗穗刚出了山窝窝。仿佛是一种心灵感应,穗穗突然回头。光秃秃的岩壁上无处藏身,两个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碰个正着。这一刹那,谁也没出声,只是死死地盯着,盯着对方。石三怒猛然吼了出来,沙哑着嗓子,爆起了青筋,声嘶力竭火辣辣的情歌。  穗穗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纯粹是下意识地,她突然转身逃跑。  “阿秀!”岩壁挡了石三怒的路,他不顾一切地往下冲,却被葛藤一绊,摔滚下去尖利的岩锋割伤了他的膀子。穗穗站住,穗穗冲回,穗穗扶起三怒,给他上药、包扎,她不晓得可以讲什么,只有眼泪拼命地流,擦也擦不尽。石三怒突然狠狠抱住了她……  与此同时,麻溪铺,龙家大屋。  十七寨寨首聚集一堂,讨论为童莲、汪兆丰开商护路的事。  事情紧迫:长沙会战迫在眉睫,商队新从重庆运来的药品离天坑岭已经只剩两天的路程,这一趟,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但寨首们十分犹豫:抗战是怎么回事,日本鬼子到底离这儿多远,竿民们所知不详,何况商队过路,必经天坑岭,要对付排帮,可不是件容易事!没资格参加会议的耀文倒是挺身而出,支持童莲,但寨首们哪里听得懂毛头后生那番抗战救国的新名词?龙太爷把耀文撵了出去。  童莲站了出来,摆出了照片:一堆是她一路在竿子营拍摄的,那样宁静而美丽的山野世界,另一堆,是这宁静与美丽之外的烽火硝烟,是流离、饥饿、疾病、死亡。  所有的人都被震撼了:原来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那样中国人,正承受这样巨大的苦难!  田大有率先支持童莲,他话语不多,却那样朴实而打动人心:都是中国人,帮着国家打日本鬼子,总归没错。人家女人都敢担的担子,我们还有什么可推脱?  寨首们不得不承认他有道理。  龙太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一言定论,十七寨终于一致答应组成护商队,护商过路。  谁也不知道,龙太爷和汪兆丰运送抗战物资不假,但里头夹藏的,却还有大烟。  夜,田大有送童莲回客栈,童莲却要他陪她到青岩河边走走。  月光下,两个人之间,都已涌起了某种异样的感觉。  那是中年人含蓄却深沉的情愫……||第8集@@@@    时间紧迫,龙太爷给麻大拐子下了帖子,双方谈判。事情总要有个了结:麻大拐子提出,按竿子营的老规矩,天坑赌命,三场决胜负,如果排帮比输,凡竿子营所护的商队,排帮今后绝不染指。但有一个条件:对手必须是竿子营中最有名的刀客田大有,否则,商队别想从他天坑岭过。田大有无可选择,答应出战。他却不知道,麻大拐子根本不在乎什么商路,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借此机会,让石三怒亲手杀掉他。  “什么是天坑赌命?”只有童莲不明白。但是,从大家的神情中,她已经猜到,那一定很可怕。  童莲连夜追到了雷公寨,从知道了什么叫天坑赌命开始,她就只剩了一个心思,她宁愿放弃商路,她不能让田大有为她豁出命!听到童莲带来的消息,穗穗也惊呆了。田大有却冷静得吓人,在他决定支持童莲时,就已经知道,他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得知战约已定,穗穗没有多劝父亲,她开始默默地为父亲收拾火枪,磨亮腰刀。童莲明白了,竿子营的男人是拦不住的,拦得住的,也不会那样打动她的心。“田大哥,你一定要回来。”穗穗的心里,却有着另一层恐惧:三怒刚刚被人匆匆叫回了山寨,不会是为了阿爹即将面对的这场生死对决吧?  只有耀文无法理解:天坑赌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么野蛮、落后、愚昧的事?但他却那样孤立无援:不仅是老古董爷爷,连耀武也觉得跟土匪赌命顺理成章。耀文找到姚先生,他希望老师出面阻止这种荒唐的愚昧,但他万万没想到,就连姚先生也宁愿尊重习俗。“不要读了几年洋书,就把这片土地上的老规矩都看成什么愚昧野蛮!”姚先生反过来教训了他一顿。耀文还剩下最后一个希望,他上雷公寨,找穗穗:穗穗总不会看着父亲去冒生命危险吧?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穗穗竟在给父亲准备上阵的刀枪火药,父亲既然应了战,她就没想过竟还可以退缩。太野蛮了!太落后了!耀文只觉得生养他的这片土地愚昧得不可理喻!  “天坑赌命?跟田大有?”赶回山寨的石三怒大吃一惊。“对!”麻大拐子告诉义子,战约已定,就在明天,到时候,一切听他的安排。可田大有是穗穗的阿爹啊!石三怒一时都懵了,既为义父,也为田大有,他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出事!麻大拐子误解了他的意思:“不用为我担心,阿爹的心硬手更硬,没那么容易死。”石三怒生生咽回了就要出口的话:战约已定,绝不可能更改。要是说出他跟田大有的关系,岂不是逼义父手软?天坑上,谁手软谁就是死路一条啊!他已不知该怎么面对明天。  天坑岭,大小天坑三十六,个个都是无底洞。竿子营与排帮的对决,就在天坑岭最大的天坑上。请来见证赌命的梯玛法师舞动长幡,唱起了古老的战歌。战歌中,即将上阵的田大有与麻大拐子拜祭山神,祈祷着刀枪不入的神力。轮到亲人给战士敬奉梯玛烧过神符的壮行酒了,穗穗却怎么也没想到,与她一齐走出来为亲人敬酒祈求胜利的,竟是石三怒!他竟是与阿爹对决生死的麻大拐子的儿子!  山路上,商队也在等待。面前是排帮的三道卡,天坑岭上的三场赌命,将决定他们能否通过。每个人都在祈祷,祈祷田大有获胜。童莲也在祈祷,她祈祷更多的,是田大有的安全。  赌命开始了。第一场:椎牛。人站天坑边,赤手空拳,红衣红裤,面对灌了烈酒的疯牛――被牛顶下天坑就是死,先把牛摔下天坑者胜。田大有赢了麻大拐。山路上,排帮也撤开了第一道卡,商队已经看到了希望。  第二场:上刀山。刀梯架在天坑边,人背对天坑,赤脚上下,快者为胜,落梯者必落天坑。麻大拐子却早有准备,他派出师爷大先生,借检查刀梯之际,在田大有那边的刀刃上悄悄抹了油。对阵的田大有上梯割伤了脚,险些摔下天坑。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麻大拐子竟会一把拉住他,救了他一命!麻大拐子赢回一场。山路上,排帮封住了第二道卡,刀枪如林,围住了商队。只要田大有再输一场,商队就将当场被排帮抢劫一空。||第9集@@@@    第三场:双枪六响过天坑。一根独木,架在五丈宽的天坑之上,决斗者平展双臂,顶香六根过天坑。对手以香为靶,双枪六响。能过天坑而香被击灭得少者胜,过不了天坑则必死。麻大拐子等的就是这个时刻。“都晓得麻爷我是个瘸子,过不了天坑。”他提出,第三场,由自己的义子石三怒替父出战。他救田大有一命,就是要让田大有死在石三怒手上――他早就算好了,他有儿子可以上阵,田大有却只有一个不顶事的女儿,他不信伤了脚的田大有还过得了天坑!为了义父,石三怒当然得走上天坑。穗穗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石三怒过了天坑,田大有也打灭了他身上全部的香。  轮到田大有了,伤了脚的田大有却连站立都已困难。“大银,你不能去!”所有人都在拦着田大有。设卡的排帮汉子也带来了山路上的消息:童莲得知田大有重伤,自愿认输――她不能让田大有为了她的物资,付出生命。石三怒也松了一口气:田大有认输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但麻大拐子却不答应,照规矩,只要对手还有一口气,他就有权要求赌命继续。“你给我听清白,我今天就是要田大有死,而且死在你手上!要是他没摔下天坑,你就给我一枪打死他!”石三怒愣住了,他不明白,义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田大有于死地。“这个天坑,我来过!”耀武主动请战。但麻大拐子一句话把他顶了回去:“石三怒管我叫爹,替我上阵天经地义,你算田大有什么人?”“要是我是田大有的女婿呢?”耀武竟当场向田大有求亲!这一下,月月、石三怒都紧张了,穗穗也不知如何是好。龙太爷却喝住孙子:他不能让龙家的继承人冒这种险!“女婿也是外人,不算数!”麻大拐子的话断了田大有的后路。谁也没想到,穗穗站了出来――她是未嫁的女儿,她当然可以替父上阵。谁也拦不住她――穗穗代父走上了天坑上的独木。麻大拐子这下没话说了,他只能狠狠叮嘱石三怒:“给我宰了这妹娃子!”石三怒当然不会杀穗穗,甚至,面对穗穗,枪法如神的他怎么都无法瞄准,他只觉得瞄向香头的枪抖个不停,他怎么都没有把握……本来想让石三怒亲手杀死田大有的麻大拐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穗穗过了天坑。排帮三战两负,输掉了决斗。梯玛捧起了象征和平的荷叶杆,唱起了古老的《讲和歌》。对阵双方叩谢山神,当场盟誓定约:竿子营所护之商队,所运尽为救济难民之物,决无作奸犯科自谋私利之举;天坑岭对商队放开大路,绝不为难。山路上,排帮撤卡,商队终于顺利通过。与田大有对折弩箭、歃血为盟的麻大拐差点没把牙咬碎!  回到排帮,麻大拐子暴跳如雷:从义子失常的表现中,他已经猜出里头必有文章。在他的逼问下,石三怒只能坦白了一切,不料麻大拐子却勃然大怒:“你跟姓田的之间,只有一件事要办,就是亲手杀了田大有!”“可这是为什么?”“我要你杀你就杀!”麻大拐子头一次对石三怒发了那么大的火,发得石三怒莫名其妙。  女儿与石三怒在决斗场上的表现,同样让田大有猜到了一切。他同样坚决地反对穗穗继续与三怒来往。无论穗穗怎样追问,田大有同样不肯说明原因,总而言之,他决不答应!穗穗第一次与父亲闹僵了。田大有要姚先生领走穗穗,去麻溪铺暂住:女儿不能留在山里,不能再跟石三怒见面。穗穗的痛苦,被童莲看在眼里,也痛在心上……  童莲留在田家,照顾受伤的田大有,经过天坑岭那揪心的生死一线,山里汉子与城里女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懂了那份心灵深处的关切。  中年人的情感深沉而内敛,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们都已能相互体会……但当话题转到穗穗的事,田大有却沉默了,沉默得两个人拉开了无形的距离。  童莲能感觉到,一定有某段尘封的往事,封闭了这个汉子的心。||第10集@@@@    “我在天坑岭上跟你阿爹求亲,不光是为了应付当时的局面,我是真心诚意要娶你。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龙耀武讲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耀武总是那么直截了当。直接得穗穗无话可答。直接得月月心里透凉透凉。怎么会是这样呢?月月不能相信,更不能接受,她发现自己甚至忍不住要忌恨穗穗,尽管她晓得这一切根本怪不得表妹。月月想到了耀文:耀文不是也喜欢穗穗吗?这也许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找到耀文,请他去安慰整天心情低落的穗穗。    耀文是腼腆的,他不擅言辞,他的新名词与新概念,也和穗穗所熟悉的一切格格不入,但很奇怪,穗穗在这个讲句话都有点害羞的男孩面前,反而可以毫无压力地敞开心扉,反而可以把苦痛与忧愁都诉说出来。  弟弟居然也在追求穗穗,居然还敢当面向他承认自己喜欢穗穗!龙家,耀武与弟弟险些闹崩了!还好龙太爷及时出现,狠狠的目光压住了两个情绪激动的孙子。  雷公寨,石三怒敲开了榨油坊的门。  “阿秀不在!”田大有口气铁硬:话只讲这一回,从今往后,他不想再看到石三怒来找穗穗!要是还讲不听,到时候莫怪他不客气!  石三怒只得黯然离去。  门却又敲响了。田大有气得真的一把抄起了火枪!  他却没想到,打开门看见的,竟会是满脸笑眯眯的龙太爷,他来请田大有为耀武做媒,向姚家提亲。  田大有看懂了龙太爷微笑背后的含意:不仅仅因为他是月月的姑父,请他向姚家提亲,其实也是太爷对耀武在天坑岭上当场向田家求亲最明白的表态……  姚先生没想到,脚上伤还没好利索的田大有,会一瘸一拐跑出那么远的路,来了麻溪铺。  而且大晴的天,胳膊下还挟了把雨伞。等他来接那把雨伞,却发现田大有挟起不肯放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竿子营只有媒人登门,才会一直在胳膊下面挟把雨伞的。  跟龙家结亲,自然不是件坏事,耀武虽然不是块读书料子,倒也算得竿子营百里挑一的好后生,何况月月的心思,姚先生并不是一点看不出来。姚先生只担心一件事:耀武是真的喜欢月月吗?  耀武火冒三丈:阿公竟瞒起他搞了这一手!  不行,这门亲事他绝不答应!  “还由得你了?”太爷脸孔死板板口气硬扎扎,向孙子挑明了自己的意思:老大耀武是龙家家业的继承人,不能娶穗穗这样没有地位的油坊女,只能跟姚先生结亲,娶月月。老二耀文倒是无所谓,等耀武成了亲,耀文喜欢哪个,都可以去提亲。  耀武愤然而去,他直冲向姚家。  他要去找穗穗,他要告诉她,这一世人,他只喜欢她一个,也只会娶她一个。  他正好听到月月与穗穗的谈话:月月熬不住了,她向穗穗坦白了自己对耀武的心思,她求着表妹成全自己。穗穗也清清白白告诉表姐,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耀武,从来没有。耀武如遭雷击。  思前想后,耀文终于决定向哥哥投降――从小哥哥就是家里的宝贝,他没得资格跟哥哥争任何一件东西,更何况是人。  如果穗穗真能喜欢哥哥,他情愿退出。  哥哥的话却令他大吃一惊:“不,你去爱穗穗吧,我已经答应阿公了,我要娶月月。”  姚家,登门送彩礼的耀武满面春风,他完全是个快乐的准新郎,他愿意用一切方法讨好月月,他只有一个心愿,婚事越快越好,他等不及要把月月娶过门。  姚先生放心了,既然龙家想快,两个孩子也你情我愿,那就尽快吧。  月月幸福得天旋地转。  现在她看哪个都好,看哪个都亲,姑父亲,穗穗亲,连六伢子都显得特别亲。  ――六伢子刚满了师,田大有正打算介绍他进镇上的榨油坊做事。  六伢子却告诉师父,今天龙大少爷扯谈的时候提到,龙家也正缺个下人,他已经改了主意,想去龙家做这份差事。  反而可以毫无压力地敞开心扉,反而可以把苦痛与忧愁都诉说出来。  弟弟居然也在追求穗穗,居然还敢当面向他承认自己喜欢穗穗!龙家,耀武与弟弟险些闹崩了!还好龙太爷及时出现,狠狠的目光压住了两个情绪激动的孙子。  雷公寨,石三怒敲开了榨油坊的门。  “阿秀不在!”田大有口气铁硬:话只讲这一回,从今往后,他不想再看到石三怒来找穗穗!要是还讲不听,到时候莫怪他不客气!  石三怒只得黯然离去。  门却又敲响了。田大有气得真的一把抄起了火枪!  他却没想到,打开门看见的,竟会是满脸笑眯眯的龙太爷,他来请田大有为耀武做媒,向姚家提亲。  田大有看懂了龙太爷微笑背后的含意:不仅仅因为他是月月的姑父,请他向姚家提亲,其实也是太爷对耀武在天坑岭上当场向田家求亲最明白的表态……  姚先生没想到,脚上伤还没好利索的田大有,会一瘸一拐跑出那么远的路,来了麻溪铺。  而且大晴的天,胳膊下还挟了把雨伞。等他来接那把雨伞,却发现田大有挟起不肯放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竿子营只有媒人登门,才会一直在胳膊下面挟把雨伞的。  跟龙家结亲,自然不是件坏事,耀武虽然不是块读书料子,倒也算得竿子营百里挑一的好后生,何况月月的心思,姚先生并不是一点看不出来。姚先生只担心一件事:耀武是真的喜欢月月吗?  耀武火冒三丈:阿公竟瞒起他搞了这一手!  不行,这门亲事他绝不答应!  “还由得你了?”太爷脸孔死板板口气硬扎扎,向孙子挑明了自己的意思:老大耀武是龙家家业的继承人,不能娶穗穗这样没有地位的油坊女,只能跟姚先生结亲,娶月月。老二耀文倒是无所谓,等耀武成了亲,耀文喜欢哪个,都可以去提亲。  耀武愤然而去,他直冲向姚家。  他要去找穗穗,他要告诉她,这一世人,他只喜欢她一个,也只会娶她一个。  他正好听到月月与穗穗的谈话:月月熬不住了,她向穗穗坦白了自己对耀武的心思,她求着表妹成全自己。穗穗也清清白白告诉表姐,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耀武,从来没有。耀武如遭雷击。  思前想后,耀文终于决定向哥哥投降――从小哥哥就是家里的宝贝,他没得资格跟哥哥争任何一件东西,更何况是人。  如果穗穗真能喜欢哥哥,他情愿退出。  哥哥的话却令他大吃一惊:“不,你去爱穗穗吧,我已经答应阿公了,我要娶月月。”  姚家,登门送彩礼的耀武满面春风,他完全是个快乐的准新郎,他愿意用一切方法讨好月月,他只有一个心愿,婚事越快越好,他等不及要把月月娶过门。  姚先生放心了,既然龙家想快,两个孩子也你情我愿,那就尽快吧。  月月幸福得天旋地转。  现在她看哪个都好,看哪个都亲,姑父亲,穗穗亲,连六伢子都显得特别亲。  ――六伢子刚满了师,田大有正打算介绍他进镇上的榨油坊做事。  六伢子却告诉师父,今天龙大少爷扯谈的时候提到,龙家也正缺个下人,他已经改了主意,想去龙家做这份差事。||第11集@@@@  田大有死活不明白徒弟是如何想的:好好的榨油师傅不做,要去给人家当下人?  他当然猜不透徒弟的心思――月月不是就要嫁到龙家去了么?  龙姚两家的盛大婚礼成了麻溪铺的节日,送日子,忙嫁,戴花酒……一项项古老的仪式有条不紊,紧锣密鼓。  出嫁前的夜晚,新娘子照例该在闺中密友的陪伴下,唱上整晚的哭嫁歌。  月月却哭不出来,她笑还笑不过来呢。看着表姐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穗穗突然觉得那样伤怀――为什么她的幸福却如此遥远呢?  她没有想到,就在这时,窗户被人撬开了。――石三怒竟在这人来人往的喜庆前夜,闯进了月月的闺房!  月月没有再阻拦穗穗,她甚至帮穗穗放起了哨,尽管她一直反对表妹跟这个排帮后生的感情,但幸福中的她,有什么理由阻拦别人的幸福呢?来给新娘开脸的喜婆就要进门,身为媒人的田大有还在外面等着送亲,没有那么多时间缠绵倾诉。石三怒走的时候告诉穗穗明天晚上在青岩河桥头等她。  喜庆的日子,鞭炮炸红了半边天。龙太爷乐得老脸如朵绽开的菊花,耀武来者不拒,碗到酒干,田大有、姚先生、耀文、刚从省城赶回来的汪兆丰、各家寨首……每一个人都是那样高兴。月月如愿以偿,月月压抑着自己的幸福,履行着一项项仪式,迎接着潮水般的祝福,连六伢子都高兴万分,为月月能笑得那么开心而感到高兴。  只有童莲留意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她看到耀武来敬田大有的酒,目光却停留在穗穗身上――耀武喝得那么凶,喝得眼红,谁也劝不住。  她看到只有穗穗一个人总在心神不宁——这姑娘心里一定有事,有大事。童莲一再暗示下,田大有终于注意到了,女儿今晚真的有点不对劲……  此刻的排帮总舵,正乱成一锅粥:自从两天前石三怒跟麻大拐子闹僵逃下山,到现在踪影全无,全帮上下遍寻不着。一堆扎红带彩的喜饼却突然提醒了麻大拐子――田大有是姚先生的妹夫,姚先生的女儿出嫁,田大有的女儿一定在。麻大拐子立刻吩咐备马赶往龙太爷家。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掩去了喜庆的喧嚣。洞房里,月月等来了烂醉如泥的新郎耀武。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憧憬了那么久的新婚一刻,竟会变成这样――耀武像疯子一样把她扑倒在大红的床上,野兽般撕尽了她的衣服……筋疲力尽的耀武沉沉睡去,口中喊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穗穗。坐在沉沉睡去的耀武身边,月月呆若木鸡,无声地留了一夜的泪。  夜雨中,田大有也在犹豫:女儿的憔悴与痛苦牵动他的心,当年的事,究竟应不应该瞒着穗穗呢?童莲告别时的话提醒着他:光靠强压着,穗穗的心病只怕会越来越重。也许是该找阿秀谈谈了,他敲响了女儿的房门。无人应答。房里,不光穗穗,连她的随身衣物也不见了。  夜雨中,担心货物被淋的童莲下楼查看物资,却正碰上汪兆丰带人在干着什么,看见童莲,他居然紧张而失色。田大有的突然来到却打断了童莲刚涌起的一丝疑虑:“你看见阿秀吗?”两个人匆匆跑去找人。汪兆丰长松了一口气:要是童莲刚才再往前一步,他正在往货里夹藏的大烟只怕就得当场露馅!  夜雨中,青岩河桥上,石三怒终于等到了穗穗。就在这初识的地方,两人紧紧相拥在雨中。此时,田大有、童莲与策马狂奔四十里的麻大拐子同时赶到。  当年的往事,在敌对的长辈和相拥的年轻人面前,终于无可阻挡地爆发了:当年,排帮大扛把子石天保曾与田大有代表的竿子营定有互不侵犯的盟约,但石天保却看上了田大有的妻子姚氏。他趁田大有出外放排,攻破雷公寨,杀了田大有的父母,抢走了田妻姚氏。田大有回来,在父母灵前叩了个头,一言不发,一天一夜疾行三百里,赶到常德府,手刃石天保。而石三怒,就是石天保的儿子。  童莲深深震撼了。 “如果当年石天保不该死在我田大有手上,你就开枪往我这儿打!打啊!”田大有拍着胸脯冲着麻大拐子。  麻大拐子举起了枪。但他无法扣动扳机:他排古佬可以无法无天,就是不能背信弃义,千条理万条理,石天保都该死!也正因为石天保死得那样不光彩,他一直无法向石三怒道明缘由。“我是不能杀你,可三怒是我大哥的亲儿子,替父报仇天经地义!”他把枪递到了石三怒手上:“杀了他!”石三怒没有接过义父递来的枪,他整个人都已经懵了。大雨瓢泼,冲刷着两个绝望的情人……  龙家,清晨,月月梳妆得焕然一新。她拜见龙太爷,她勤快地下厨,她用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迎接每个来贺喜的人,哪怕是仆役,她小心翼翼地伺候耀武,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他对自己的冷漠,她带着分寸恰到好处的羞怯与幸福,与耀武一起回门拜见父母,用微笑证明自己的快乐……只有在深夜,耀武在身边睡熟,她才突然淌下了泪水。耀武并没有睡着,暗夜中那轻轻啜泣,其实也在让他涌起一丝不安与内疚。他递来了手帕。但月月却马上换上了笑脸,好像从来没有哭过,好像一直那么高兴。本来想安慰一下她,耀武突然腾起了一股无名火:这女人真让人受不了!月月就在椅子上坐了一夜……耀武不喜欢她流泪,她就不流。||第12集@@@@  “让穗穗先在我这里住两天吧。”童莲说。田大有只能如此,现在,只有把穗穗交给童莲,他还能放点心。童莲细心地照顾着穗穗,她不急于开导她――她当过周南的老师,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不能硬来。从小没有母亲的穗穗,从童莲的身上,感受到了那一分母爱的关怀。  排帮,几天下来,石三怒的憔悴让麻大拐子心如刀绞。石三怒茶饭不思,他整天整天坐在寨门口,望着雷公寨的方向。从他把那一窝子野狗带上山寨,这一家子就整天跟他亲如一家。麻大拐子急了,他把枪塞到石三怒手中,指着狗娘娘:“打死它!”石三怒不明白,更舍不得,麻大拐子索性抓住他的手,顶着狗娘娘,压响了扳机。小狗崽虎虎地呲牙,冲着平素亲如一家的石三怒,咬了他一手血。“看见了吧?”麻大拐子对着石三怒的耳朵,狠狠地吼:“它们都晓得什么叫不共戴天!”  这个夜晚,童莲向穗穗讲起了自己曾经的情感,但讲着讲着,她却发现自己竟无法控制话题,她已经不自觉地在讲起田大有。 “你是不是喜欢我阿爹?”穗穗的话让童莲吃了一惊。原来情不是道理可以讲清的,而穗穗的情,其实比她更天然,没有任何造作和故意的控制。  六伢子给穗穗带来了话:月月挺想穗穗,想请穗穗去做客。  耀武、月月两口子恰当而得体地接待了穗穗,倒是耀文对穗穗的到来兴奋莫名。耀武恰到好处地把穗穗与耀文单独留在了一起。  青岩河边,耀文陪伴着穗穗,虽然他知道穗穗心爱的,并不是自己,但能陪在穗穗身边,他也心满意足。远远的,耀武久久望着夕阳下的弟弟与穗穗,尽管娶不到穗穗,但能成全弟弟与穗穗,仍然是耀武残存的心愿。月月跟穗穗长谈一番:既然跟石三怒没有希望,为什么不考虑耀文?耀文那么好,那么多数也数不清的优点,比起石三怒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这些都不算数,可你跟石三怒不可能,已经不可能了!一句话,顿时令穗穗无言。  月月向龙太爷提出了建议:让她的父亲姚先生出面为耀文向天家提亲。  “可是,穗穗会喜欢我吗?”这门亲耀文当然千肯万肯。  “你好好对她,她自然就喜欢你了。”月月的话,让耀文不由得燃起了希望。  既然耀文喜欢,龙太爷当然愿意成全。||第13集@@@@  黄昏的暮色中,回客栈的童莲却在墙角发现了石三怒。他终究无法抑制自己的思念,他只知道如果不见到穗穗,他就要发疯了。  “可你见到穗穗,跟她说什么?说你的父仇不共戴天吗?”童莲一句话问得石三怒哑口无言。你爱不爱穗穗,你只要回答这一个问题!假如现在不回答,那就晚了,因为龙家已经请了姚先生做媒,明天就上雷公寨为耀文提亲。  石三怒听完撒腿狂奔。  “穗穗 ―”  莽莽群山,石三怒声嘶力竭的呼喊,一路回荡在夜空下……  四十里路,他几乎是一口气冲到了雷公寨。只有田大有一个人在家。石三怒突然醒悟了,他再度狂奔,狂奔向天坑岭。他果然在山上追上了正走向排帮大寨的穗穗。石三怒一把拉住了穗穗:“你不要命了,我爹会杀了你的!”“杀了我就杀了我,杀了我也要见你一面。”两个人不顾一切地拥抱在一起。  麻大拐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要娶田大有的女儿?”  三怒的决心不可更改:上一代的事已经过去,不娶穗穗,他生不如死。  麻大拐子气得扬起了巴掌……但是扬起的巴掌最终打在了麻大拐子自己的脸上,现在他只恨自己阻挡不了年轻人的爱情。这个夜晚,麻大拐子在石天保的灵前跪了整整一夜。现在他只能让义兄的在天之灵来为他作这个痛苦的决定。打卦的铜钱旋转,落下的,是应允的正面。  田家,两个媒人同时登门。  一个是受龙太爷所托,代表耀文提亲的姚先生。另一个,竟是代表三怒的麻大拐子。  一个文,一个武,一个竿子营最大的先生,一个竿子营最大的土匪。两人两把伞,针锋相对。土匪与先生都照足了做媒的规矩,夸自家儿郎,贬对方,四言八句,各有千秋。  “要我答应也可以,除非石三怒退出排帮。”田大有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排帮。穗穗冲了出来,她不在乎,不在乎石三怒是不是排帮的人,她都愿意跟他在一起。但是田大有没有商量可打。  麻大拐子也火了,最终求亲不欢而散。  耀文焦急地等姚先生的消息,但是,回来的姚先生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耀文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同样凉到底的,是耀武――为弟弟娶回自己娶不到的穗穗,早就成了他最大的心愿。  山寨里,麻大拐子苦口婆心等劝说石三怒。石三怒不语,沉默得让麻大拐子那样不放心。“盯着这孩子,别让他下山。” 麻大拐子悄悄吩咐师爷。  瞒着阿公,耀武带了几个亲信团丁,趁夜上了雷公寨。  石三怒还是没被盯住了,刚刚掌灯,师爷跑来报告麻大拐子:三怒不见了。麻大拐子一把操起了枪,“走,下山!”  雷公寨的溪边,耀武看到了三怒与穗穗,他怒不可懈,举起手中的枪就向石三怒射击。穗穗拼命拦着耀武,三怒带着肩头的枪伤夺路而逃。  耀武甩开了穗穗一口气追到了天坑岭下,他越追越近,带着伤的三怒已经有些慢了。瞄准三怒,耀武举起了枪。赶下山来的麻大拐子的枪却先响了,耀武一头栽倒在地。  月月今天心情很好,她白天刚上梯玛那里求过送子签,上上大吉。  她宝贝似地捧着签条,等着要跟耀武分享。但是她等来的,是团丁抬进门的耀武——浑身鲜血,人事不省。  请来给耀武治伤的梯玛刚进龙家的门,麻大拐子派来的师爷大先生也持帖来拜。  团丁们哗啦一片拉开了枪栓,龙太爷却阻止住了手下。大先生小心翼翼:麻爷今天在山上打猎走火,听说误伤了大公子,山上治枪伤倒还有些好药,麻爷特派我来给大公子瞧伤。  龙太爷不失礼仪地任由大先生使出浑身解数,给耀武治伤上药。  “伤得怎么样?”大先生一回寨,麻大拐就忙不迭地问。  大先生摇头:龙耀武伤了脊椎,这辈子,腰以下是废了。  “增岗增哨,日夜巡山,寨里所有弟兄,枪不离人!”麻大拐子口不停地吩咐。从现在起,他知道,排帮睡觉只怕也得睁开半只眼!  龙太爷也在询问梯玛人废了还能生孩子、续香火吗?梯玛不知该怎么开口。龙太爷明白了。门外,吵嚷一片,团丁们已全体集合,十七寨的寨首也在纷纷赶来,枪如林,刀如雪,群情激愤,就等龙太爷一声令下。代表战书的毒麻藤就摆在盘子里,只要送上天坑岭,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就会在竿子营与排帮之间爆发。  龙太爷久久呆坐。他已经询问过同去的团丁:是耀武先伏击石三怒,为了那个田穗穗,这孩子自己昏了头。龙老爷立刻吩咐六伢子天坑岭。  六伢子将盖着红布的托盘送到了天坑岭山寨。掀开红布,麻大拐子长出了一口气:盘子里,不是毒麻藤,是代表讲和的荷叶杆。“备五百大洋,送给龙大公子作汤药费。”  麻大拐子把石三怒给锁起来了,――龙家也许不敢跟他天坑岭干大仗,但这个仇终归是结了,石三怒要是再下山,未见得龙家不会拿他开刀。  得知耀武受伤的消息,田大有与穗穗赶到了龙家。  龙太爷客客气气,客气得那样公式化,却没有让田家父女进房看耀武。龙太爷的笑容背后,牙咬得紧紧的。龙太爷招来了耀文,把耀武的枪摆在了他面前。“我?当团总?”耀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耀武倒下了,不是耀文还能是谁?龙家就是竿子营的天,龙家的子孙,必须撑起这片天。耀文不干,他是要去考大学的,何况他跟穗穗已经没希望了,他已经在打听怎样报考西南联大,他只恨不得早一天离开竿子营。  龙太爷抖出了哥哥挨枪的原因,耀文这才知道,耀武竟是为了自己能娶穗穗,去伏击石三怒,才落得如此下场。哥哥是为自己倒下的,哥哥留下的责任,自己怎么能推脱?  耀文只得拿起了那支枪,拿得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第14集@@@@  团总耀文上任第一天,就碰得灰头土脸:他不晓得应该怎么操练,不知道巡逻的范围,步枪从肩上滑下来,砸痛了他的脚,他连开枪也不会,枪声惊得他全身发麻……团丁们都忍不住在看他的笑话。但是有人比耀文更难过――自从耀武的伤稳定后,月月的苦日子反而来了。耀武不相信,他是龙耀武,他怎么会瘫在床上爬不起来?他拼命挣扎,他命令月月把他扶下床。他当然起不床,耀武一腔闷气全发在月月身上,一巴掌打得月月青红紫绿。他从此有了发泄的对象:汤烫了,烫得他起不来床,饭凉了,凉得他下不了地,月月就是存心不想让他好,该打!晚上,月月服伺他睡觉,他不肯:“把衣服脱了!”月月不敢不听,她小心翼翼,想尽办法……但耀武已经没法做男人。耀武抡起鞭子,发疯般把月月打得惨叫。门外,六伢子听得心如刀绞。  雷公寨,穗穗在溪水边,等了一天又一天。三怒始终没有出现。“人家不愿意下山,你还傻等什么?”田大有都火了。连童莲也在劝穗穗,刚刚送走一批货,她也到雷公寨来看望穗穗。穗穗谁也不听,等成望夫石,她也要等下去。她终于等来了消息:下山收粮的土匪中,有石三怒的小兄弟狗伢,他悄悄告诉她,石三怒闹着要下山,麻大拐子把他锁在山寨柱子上,已经三个月没开锁了,七天前,他忍不住告诉了三怒,穗穗天天守在溪水边等他的消息,从那天起,三怒就再没吃过一口饭,眼看人快要不行了。  穗穗回家打扮一新:“我要上天坑岭,接三怒出帮。”“你不要命了?”童莲吓了一跳。她却没想到,田大有反而没有阻拦女儿,反而给女儿让开了路――竿子营无论男女,认准了的事,都不可能拦得住的啊。  排帮大寨里,麻大拐子因为三怒的绝食已经急得要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田家的妹伢竟会在这时候独闯排帮,把他山寨的门,拍得山响。  “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等我见石三怒一面,要杀要剐随你便。”  麻大拐子没话讲了,这样的妹伢面前,他还能说什么?  排帮厚重的大门,终于在穗穗面前打开。  穗穗只要石三怒一句话:“我来接你下山,你走不走?”  石三怒斩钉截铁:“走!”  “好,鬼门关是你自己选的。”麻大拐子转头问师爷,“照规矩,倒寨出帮如何搞?”  大先生哆嗦着嘴唇:“乱棍火海跳刀坑!”  数百排帮兄弟黑压压,从大厅直排到山寨大门口。紧闭的大门口,是等待的穗穗。大厅前,是赤膊上阵的石三怒。他们相距不过十几丈,这十几丈的路要走完,却难如登天!  山神座下,麻大拐子敲响了头声锣。碗口粗的木棍十八条,十八条汉子气势汹汹列成行。“石三怒,你出不出帮?”“出!”一棍打得石三怒倒在地上。他爬起来,往前。“石三怒,你出不出帮?”第二根棍子举了起来。“出!”第二棍结结实实打在他背上。他继续往前。“你出不出帮?”“出!”……  一棍棍将他打倒在地,他一次次爬起来。他口吐鲜血,他后背血肿一片,每棍下去,都是一片鲜红的淋漓。排在最后的是狗伢,第十七棍打得石三怒倒在他面前时,他已忍不住伸手想去扶他。但麻大拐子声音那样严厉:“不准扶,让他自己走!”  含着泪,狗伢的棍子重重落在他背上。  “当!”麻大拐子敲响了二声锣。  撑过了乱棍的石三怒,走到了“火海”前――那是三丈长的火坑,铺满燃得正旺的炭火。  两根铁链,将两个百斤重的石锁锁上了他的一双脚------他要拖起这沉重的石锁,赤足火上走过去。“三怒,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啊!”大先生眼泪都出来了。但是石三怒不回头……穗穗就在他前面不远,他必须走过去!他的脚,踩上了通红的炭火。一步一步,炭火烧得他脚底青烟直冒,痛得他汗珠直暴。――他突然跌倒在炭火上。  “三怒!”穗穗的惊呼中,石三怒又站了起来。仿佛被炭火反而烧出了无比的斗志,他嗔目狂吼,犹如一尊浴火的战神! 他冲过了火坑!“少扛把子,好样的!”满寨顿时响起了弟兄们一片情不自禁的叫好声!  “当!”麻大拐子敲了三声锣。前面,是三张垒起的八仙桌。  八仙桌下面,是三十六口短刀,刀尖向上,寒光一片。麻大拐子起身站到了刀坑前:“石三怒,刀坑跳不死,我就给你开寨门!”所有弟兄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眼看着石三怒爬上了八仙桌。“我跟你一起跳!”穗穗走了上来。几个负责把她拦在寨门口的弟兄也不由得放下了刀枪,任由她走向石三怒……此情此景,他们还怎么忍心再拦住这对同生共死的恋人? “好,要死一起死,不死我们一起出寨门!”石三怒一把将穗穗拉上了八仙桌,抱起她,纵身跳向满地的尖刀!  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没想到,却是麻大拐子突然出手,一拐棍将竖起的尖刀扫倒一片。两个人就落在一片刀光中唯一的空地上。“给他们开寨门!”麻大拐子吼了出来。“阿爹!”石三怒一个头重重磕在麻大拐子面前,“三怒不孝了!”相互支撑着,他与穗穗迈出了排帮大门。||第15集@@@@  眼看着义子离去,麻大拐子在义兄石天保的灵前跪了下来。他猛然嚎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以头戕地,哭得肝肠寸断!“姓田的,你剜我的心头肉,剜我的心头肉啊,我操你姓田的八辈祖宗啊……”所有的帮众都垂下了头,整个山寨,回荡着一个父亲捶胸顿足的绝望嘶吼……  雷公寨门口,田大有与童莲一直等到星月满天,等到五内如焚。他们等到了――穗穗背着遍体鳞伤的石三怒,出现在了山路一头。童莲的眼泪一下子忍不住了,为这对如此情比金坚的年轻人。田大有却压抑着激动,他默默地给石三怒处理好了伤口,这才告诉他,田家不能留他,他必须马上离开。  “阿爹!”穗穗急了。但田大有的下一句话却出人意料:照竿子营的规矩,男女婚前是不能住在一起的,这都忘记了?两个年轻人一起跪在了田大有面前,喜极而泣:千难万险,他们的婚姻终于赢得田大有的认可!“谢谢你,阿爹!”  童莲把石三怒带去了麻溪铺,商队正好需要这样熟谙雪峰山的人,石三怒有了自己属于平民的职业。  姚先生给龙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田大有、穗穗、童莲与石三怒。――石三怒要与穗穗订亲,今后要在竿子营生活,过去跟龙家的恩怨,必须作个了断。田大有只能借姚先生的面子。“好事嘛,大银,恭喜你了。”龙太爷满面笑容。“恭喜恭喜。”月月同样满面笑容。“恭喜你们。”耀文想笑,但实在笑不出。后院那边,耀武的咆哮却清晰可闻:“拿枪来,我要宰了姓石的那小子!”气氛尴尬。龙太爷却充耳不闻,微笑一如既往。他是七十五的老麻雀,真正的深仇大恨,何必放在脸上?  这天夜里,耀文酩酊大醉。这天夜里,耀武满腔怒火。“脱,脱衣服!”他攥着鞭子。  月月却头一次没有听他的,白天穗穗幸福的笑同样刺激了她,她头一次那样冷静地戳穿耀武的伤疤:“是你自己没用,我是女人,你才不是男人,是你自己不是男人!”耀武疯了一样挥动着鞭子。月月仿佛木头人,不喊,不叫,不流泪,任他抽……  夜静更深,月月推开了耀文的房门。月月解开衣扣,搂住了耀文。“阿秀?”迷迷糊糊的耀文扑倒了她……房外,一直担心月月、跟随月月的六伢子听着房里的喘息,头脑一片空白……晨光将现,耀文已经清醒,清醒得不敢相信床上的人竟是嫂子。月月却冷静地扣好了衣服,只留下了一句话:“你说,我是不是女人?”  一整天,耀文不敢出门,他无法面对哥哥,无法面对月月。但有太多的事情在等他做,他毕竟是龙家的当家人。但月月偏偏放不过他,月月把耀武推出了大门晒太阳,还叫住想溜出门的他,要他帮忙抬哥哥。“你看,耀文对你这个哥哥真好。”她对耀武说。耀武说那当然,他是我弟弟,哪像你这个婆娘,一天到晚恨不得我死。月月不恼,她微笑,她给耀武喂饭,还要耀文帮忙,站在一边端碗。看着月月一口一口,那么冷静地喂耀武,耀文心都在发抖。耀文向阿公提出,他要住到团上去――他必须躲开这一切。  穗穗跟石三怒正式订亲了,童莲也要带着他去四川运货。分手之时,两个人约好,等石三怒回来,就成亲。同样是等待,这样的等待,却是那样幸福而甜蜜。  那一天,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日子。就在向孙主任汇报完工作后,周副主席接见了我,向我了解整个湖南战区的抗战物资供应情况,托我给湖南省委带去了他的指示:只有依靠群众,才能克服各种困难,去争取民族抗战的最后胜利。我也将永远记住周副主席最后叮嘱我的话:中国的抗战事业需要一根脊梁,而中国共产党,就是这根脊梁!  月月却发现自己不对头,最近她恶心,想吐,犯困,酸菜一吃一大碗。她蓦然有了不祥的感觉。借口上梯玛那里为耀武求签,她请梯玛帮她把脉。梯玛一句恭喜,月月的心凉到了底。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家,刚进门,却听见龙太爷在埋怨厨娘:怎么天天摆那么大碗酸菜在饭桌上?厨娘说少奶奶最近爱吃酸的,吩咐了让餐餐做。月月赶紧说现在她不想吃了,端走端走。她却挡不住突然涌上来的一阵恶心想吐。望着干呕的孙媳妇,龙太爷微微皱起了眉头。||第16集@@@@  月月找到了六伢子:“你去帮我把穗穗请来。”她不能让任何别的人知道这个秘密,耀文刚好去了县城里缴粮款,她现在只相信穗穗和姑父――姑父田大有是懂医的。听完月月的话,穗穗惊呆了:“是哪个的?”月月不说,她只是请穗穗帮她找药,她只是告诉穗穗,配不来药,她就只有去死。  田大有配好了打胎药――他还能怎么样?他总不能看着月月去死。“可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啊。”他叮嘱六伢子。六伢子当然知道。但六伢子还是太紧张,但月月运气还是太差,当他走进龙家大门的时候,迎头正碰上龙太爷,六伢子吓得赶紧把药往身后藏,却反而引起了龙太爷的注意。“这是什么?”六伢子的脸色变了。  看见龙太爷带着郎中走进门来,月月就知道:完了!“把手伸出来!”龙太爷命令。月月突然平静了,她伸出手,任由郎中搭上了自己的脉――要来的,早晚会来,这就是命。  耀文被团丁匆匆叫回了家,他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管家凑到了他耳边:丑啊,出大丑了,少奶奶怀了孕,刚两个月,也不知哪来的野种,老太爷正在审她,死都不招呢。耀文只觉得有什么突然扼紧了他的喉咙!房里,皮鞭下的月月遍体鳞伤。龙太爷狠狠盯着这个他曾最喜爱的孙媳妇:“到底是谁?说不说?”月月一言不发。龙太爷没辙了:“传话下去,我要开香堂行家法乡规!”  穗穗冲进了姚家:龙太爷要大开香堂,执行家规,把月月投天坑!她求舅舅赶紧去救表姐。任她怎么说,姚先生闷在桌前,呆若木鸡。他一辈子诗礼传家,教学生礼义道德廉耻,如今女儿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丑事,他哪里还有脸见人,哪里还有脸去讲情面?“舅舅,您就忍心看着他们把月月姐投天坑吗?”“我没这个女儿。”姚先生的话让穗穗彻底绝了望。  天坑岭,五花大绑的月月被吊上了天坑。十七寨男女老幼齐聚天坑前,连耀武都坚持要把他抬来观刑――他要亲眼看这个骚货死。“我龙家祖宗多少代清清白白,只有贞节烈女数不清,没出过偷人养汉不要脸的货!”龙太爷当众宣布,他要执行家规,给竿子营老少乡亲一个交代,如果谁觉得他做得不该,现在就开口。所有的人都在唾弃,都在不齿――偷人养汉怀野种,这种不要脸的货,活该!穗穗与田大有站了出来,穗穗给龙太爷跪下了,哀求他饶了表姐。“您大人大量,看在月月年少无知……”田大有自己都觉得恳求得如此苍白。  龙太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田大有还有脸出来讲情?你父女明知这个货往我龙家脸上抹屎,还给她配药送药!我今天只绑了六伢子一个,已经给足你面子,你田家的人要还有脸,就老实给我站远些!”田大有无话可说,他只能拉开自己的女儿。被绑在一边的六伢子更拼命地求,但现在有谁会理他?“耀文,动手!”太爷催促着耀文――从上了山起,耀文就躲在人后不敢露面。刀就在耀文手里,一刀下去,砍断绳子,月月就会直落天坑。“耀文,等什么?动手!”耀文举起了刀,但他怎么能砍下去?他突然给阿公跪下了,一句话石破天惊:孩子是他的。全场震惊!耀武一把抢过了身边团丁的枪,但龙太爷猛地托起了枪口。||第17集@@@@  月月怀的是耀文的孩子,是龙家的种!“把她放了。”他可以不要这张脸,但不能断了龙家的香火。但这是当了九弓十七寨老少乡亲的面,龙家出了这样败坏门风的逆子,他龙太爷怎么能当众护短,怎么能就这样了结?龙太爷亲手摘掉了耀文的耳环:“你给我滚,滚出竿子营,永远不准再回来!”摘掉银耳环,这是竿子营的男人最大的耻辱,这代表着竿子营从此没龙耀文这一号男人!  千百双不齿的目光里,耀文一步步离开了自己的家乡。  姚先生来到龙家,他希望龙太爷休掉月月,让他领女儿回家,但龙太爷不答应,只有耀武不甘心,他整天擦着手枪,他只剩了一个心愿,要把祸害他两兄弟的那个骚货月月打死。  那些日子里,龙太爷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岁。  比预计的整整多等了两个月,商队才从重庆运了货回来。童莲带着石三怒,提前赶到了雷公寨――既是为了提前安排这批货的护商,也是想趁着货到前的这几天,给他和穗穗办婚礼。喜庆的消息传遍了雷公寨,五叔带着乡亲们都来田家帮忙,雷公寨上下,欢乐一片。望着热情的乡亲,三怒却不禁黯然――他终归忘不了排帮的弟兄,忘不了阿爹,没有了阿爹和兄弟们的参加,喜事终归那么不圆满。  田大有将喜帖送到了龙家,他担心龙太爷记恨田家,他必须来当面请龙太爷。不料,龙太爷却是那样热情大度,不咎既往,还主动跟田大有商量办喜事的难处。他却不知道太爷真正的心思,不知道一个可怕的阴谋早已被太爷算得明明白白。汪兆丰给龙太爷送来了上一趟走私大烟的利润,告诉他,这一趟的货也都安排好了,龙太爷却把钱还给了他,还另送了他一大笔钱。条件只有一个,他要用这个机会报仇,这批货必须损失掉!||第18集@@@@  婚礼前的这一天,六伢子被汪兆丰借到了客栈帮忙包扎货物。才干到一半,管家龙贵却到了客栈,找到六伢子,要他准备一下,去排帮送喜帖喜饼。他带来的喜饼与汪兆丰正在打包的货包装得一模一样,不经意间,汪兆丰也道出这些货都是童莲从重庆带来的货样,只有童莲与田大有才晓得是什么。等六伢子换了衣服来拿喜饼,喜饼却与汪兆丰的货放混了,汪兆丰帮他找出了“喜饼”,六伢子匆匆赶去了排帮。  中午时分,管家飞马赶到雷公寨,带来了意外的消息:负责押送这批货的团丁与汪兆丰早上吃坏了肚子,镇上现在已派不出人手去押货,不得已,只能请田大有组织人手跑一趟。“太爷说,晓得你明天嫁女,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田大有还有什么好推脱?算算时间,赶得快的话,也还来得及赶回来给女儿送亲嘛。顾不得众人反对,他带队上了路。  六伢子把喜帖喜饼送到了排帮。但麻大拐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喜饼盒里装的不是喜饼,那竟是一包大烟。他追问六伢子这是哪里来的。六伢子根本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他只说这些货都是师父验过的。顿时麻大拐子的怒火腾起八丈高!拿起枪带着兄弟们就去追田大有。  夜,山路上,麻大拐子与田大有的护商队狭路相逢,一场激战。田大有掩护众人且战且退,排帮抢走了一小部分货,断后的田大有却一枪击中了麻大拐子。  前来迎亲的石三怒迎头碰上了狗娃,他听到了麻大拐刚刚挨了田大有的枪生命垂危的噩耗。石三怒一口气冲回天坑岭山寨,养育他十六年的义父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抢来的货里,搜出了一包包大烟。  雷公寨,田大有飞马赶回。他催着送亲的队伍赶紧出发,他明白,排帮的人会立刻来报仇。新郎还没来迎呢,哪有就送新娘的道理?大家都不明白。但是田大有却不容置疑,他说青岩河上的桥塌了,三怒耽搁了,他说再拖时辰就过了,他要求队伍立即走。等到送亲花轿消失在了黎明前的夜色中。田大有又赶紧归拢寨子里剩的老幼,从后面出寨,上山躲起来!  他不能连累全寨子的人。现在,寨子里只剩了他一个人,他可以面对那无数复仇的刀枪了。||第19集@@@@  山路上,送亲的队伍是那样热闹欢腾,从排帮逃出来的六伢子却拦住了队伍:“不好了,石三怒带排帮扑寨杀师父去了!”一句话惊得花轿帘起,那是一身嫁衣的穗穗……  田大有竟单枪匹马一个人守在雷公寨口,等着排帮数百复仇的人马。  “杀了田大有,踏平雷公寨!”排帮复仇的刀枪齐举。石三怒举起了枪。“三怒!”田大有开口了,“你亲爹干爹,都死在我田大有的手里,跟雷公寨的老少乡亲没得半点关系!两条人命,今日我一起还给你!”说完,抄起火铳对准自己的胸膛扣响了枪!狂奔而来的穗穗和童莲刚好晚到一步!抱住血泊中的田伏秋,两个女人肝胆俱裂!“石三怒!”猛然间,穗穗拔出牛角刀,猛扑向面前这挚爱与最恨的男人!三怒没有躲,但大先生手里的枪抢先响了,一颗子弹将牛角刀断成了两截。   童莲死死抱住疯了般的穗穗:“石三怒,你还不走,你想看着穗穗送命吗?”大先生一挥手,几个头目架起了木偶般的石三怒。簇拥着石三怒,排帮人马黯然退去。  重新扑倒在阿爹的遗体上,穗穗那撕心裂肺的痛呼,久久地回荡在晨光初起的山野之间……  龙太爷万万没想到田大有会有如此的刚烈!事情做过头了!太爷蓦然意识到他刚刚惹下了天大的麻烦。于是,他装起来病,并想办法要堵住六伢子和汪兆丰的嘴。  竿子营已是怒火熊熊,悲愤中的雷公寨飞弩传出战书,要邀集十七寨竿民,向排帮为田大有讨还血债。各寨寨首派来的信使挤满了龙家前院,听候龙家拿主意。但不料十四太爷偏偏在这个当口“病了”,关起门谁都不见。吵闹声惊动了耀武,他推着轮椅,赶去了后堂。他绝没有想到,他在门口听到阿公与汪兆丰的一番密谈,更没有想到,一手制造这场悲剧的,竟是他眼里最公正无私、几乎就是竿子营的秩序化身的阿公!面对孙子喷火的眼睛,太爷也只能讲实话:他只是想借田大有的手,给龙家报仇,他没想过要田大有的命,他现在也在后悔,可人已经死了,后悔又有什么用?望着自己曾经那样尊敬的阿公,耀武仿佛不认得一般……  排帮总舵,吴疤子匆匆报来了消息:竿子营各寨青壮都在往雷公寨赶,看架式,只怕要动武。但谁也不敢惊动石三怒,兄弟们却暗暗开始准备迎战。  满厅悲痛中,杀气悄然弥漫……  龙太爷躺起床上装起了病人,龙家不出面,十七寨群龙无首自然动不了。  但龙贵匆匆报来的消息,却吓了他一跳:耀武背着他,刚刚集合团丁赶去了雷公寨!  太爷再顾不得装病,跳起身就往外跑。  寨首齐聚田家屋场。仇当然要报,但龙家没发话,竿子营终归是缺了主心骨。就在众人左右拿不定主意之时,耀武带领团丁赶到了。阿秀就跪在田大有灵前,耀武掏出手枪:既然龙家欠田大叔一条命,就由他龙耀武来还,由他龙耀武豁出这条命,杀向排帮,为田大有战死吧!有龙大少爷带头,竿民们顿时有了主心骨,所有竿民操起了武器,浩浩荡荡的复仇队伍正要出发!  排帮,大先生得到了探子回报:龙家大少爷带团丁进了雷公寨,所有的人都带了枪!  三怒一言不发,操起了枪——从阿秀挥刀刺向他那一刻开始,这个世界对他就已经毫无意义,他现在,宁可去厮杀,去战死,不管是跟哪个!率领帮众,他倾巢迎战!  雷公寨,浩浩荡荡的复仇队伍,却被气喘吁吁的童莲拦住。  她刚刚在麻溪铺送走了商队的物资,她刚刚听说竿子营要为田大有报仇,她不顾一切地赶来,拦住了耀武和竿民们。她只有一句话:不管多么大的仇,国难当前,中国人不能打中国人!但是没有人肯听她的:这里是竿子营,竿子营的规矩,就是血债血偿!童莲不分辨,也决不让步:大银就是为了不死更多的人,才牺牲自己的,他不会愿意看到更多的人为了给他报仇而去流血,为他报仇,违背了大银的遗愿!五叔的话打破了双方的僵局:阿秀才是死者的后人,报不报仇,就由她定吧。阿秀将毒麻藤扔在了地上。童莲长长松了一口气。晚到一步的龙太爷更是长长出了一口气!||第20集@@@@  龙太爷向寨首们提出了建议将田大有葬入竿子营圣地——埋葬历代英雄好汉的祖坟山。  各家寨首一致赞同。  九弓十七寨为英雄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同样是麻大拐子出殡的日子,青岩河畔,望着义父的遗体随河水飘远,三怒同样哭干了眼泪……  几天几夜,阿秀不吃不睡,呆呆地发痴——从幸福的巅峰一步堕入父死情绝的深渊,她的世界已经崩溃。从田大有死开始,童莲忙东忙西,甚至不曾掉过一滴泪。  那夜里阿秀被恶梦惊醒,才听见了门外那伤心欲绝的哭泣,才发现童莲在门外的小溪边,在与阿爹曾并肩同坐的地方,一个人哭得那样凄惶。  那不是白天里冷静而坚强的佟姨,那是一个崩溃了的女人,在哭泣自己最爱的人。  “娘!”田家门外的小溪边,阿秀第一次认下这个没有生她,没有养她,却如同亲生母亲般亲的娘……  龙太爷托人给童莲带来了话:竿子营同排帮已经死了人撕破了脸,为防事情闹大,今后,商队护商过境的事,竿子营不能再帮忙。带着阿秀,童莲登了姚先生的门:她要带阿秀离开竿子营,到省城去。  牛角刀焊好的那天,狗伢带回了阿秀的消息:听说阿秀要跟童莲离开竿子营了,而且就在今天走。打马扬鞭,三怒疯了般追去。  码头上,仿佛是某种感觉,上船的阿秀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远远而来的马上身影,是那么刺眼,那么刺痛心扉。  岸边,三怒勒住了马,前面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阿秀,但他能过去跟她说什么?  从麻大拐子与田大有死开始,他们之间的那道鸿沟,就已经比眼前的青岩河宽万倍。  “开船吧。”阿秀催促船夫。  三怒没有挽留,他没有资格挽留,他只是将牛角刀远远扔到了船上,然后打马而去。  一叶扁舟,就这样将两个绝情的情人越拉越远,从此天各一方……  长沙,第九战区指挥部。本应徒步从衡阳开往长沙的新编第86师因为闹饷,刚刚在白水铺堵了铁路交通线!为此,101军军长朱治贤劈头挨了司令长官薛岳一通臭骂。  朱治贤救火般赶去了现场,但是朱军长什么办法都用了,满地横七竖八的86师官兵就是不离开铁路交通线。朱军长没辙了,只能向86师师长锁云超服软:只要86师不闹事,欠的粮饷,他保证先补上一半。锁云超是个山东老粗。他当场一把把一个举着“代写书信”的年轻后生拎了过来,立字据逼朱军长签字画了押。锁云超这才下令刚才还一帮散兵游勇的86师顿时列队整齐欢迎军长训话。锁云超按照军长的“指示”一声令下,三千多兵油子呼啦啦散进了白水铺镇找吃的去了。  团长、营长们簇拥了锁云超,进了白水铺最大的饭馆,那个代写书信的后生正好也来吃饭。“写信的,想吃好的不?”锁云超开出了条件,给他读一段《说岳全传》,大鱼大肉就随这后生吃。这个活对那后生倒是容易不过。听完了书,吃完了饭,锁云超嘴一抹起了身:“这后生识文断字挺不错,捎上吧。”二少爷龙耀文便这样稀里糊涂被抓了壮丁,成了锁师长的勤务兵。  新86师开进长沙郊外驻地的那天,阿秀跟着童莲,刚刚进长沙城。  尽管童莲已经尽可能跟阿秀介绍战争的残酷,但一路之上,那平生从未见过、完全超出了想像的战乱情景,仍然把阿秀惊呆了。眼前的残垣断壁,一片废墟,就是所谓的省城吗?童莲告诉她,这就是省城,被文夕大火烧光了的长沙,她们现在,要过湘江,去河西的慈善总会。就在他们渡船的时候,日本轰炸机正好不期而至,炸弹直落人群,码头上顿时一片大乱。童莲拚命指挥人群卧倒躲避,她的镇定使惊吓中的阿秀清醒过来,她也帮起了忙。  帮着童莲救助伤者的阿秀,却发现了血汨中一位大嫂用身体盖住了孩子,自己却送了命。  搂住孩子,阿秀才想起,她连这孩子叫什么都还不晓得。童莲和阿秀收留了这个孩子。  龙耀文当兵一个月,每天就是给锁师长铺床叠被子打洗脚水。龙耀文简直要发疯:读了十几年书,一腔报国志,却每天和洗脚水打交道。一同被抓了壮丁的朱二宝跟耀文成了最好的朋友。||第21集@@@@    童莲把阿秀介绍进了慈善总会办的战地救护训练班,学习战地救护。参加训练班的都是城里的女学生,只是阿秀一个人是大字不识的农村姑娘。班里请来了湘雅医院的洋医生当老师,教授大家战地救护知识。  慈善总会,每日的援助申请来自四面八方,同事转来了一家天主堂递交的援助申请,忙碌中,童莲随手拒绝了。得知佟主任不同意发放救济物资,来申请援助的神父激动得和工作人员吵了起来,等童莲出来问情况,神父却已经生气地离去。回家的路上,童莲却碰上了一个洋神父在凶巴巴地追几个破衣烂衫的孩子,童莲不由得起了疑。她尾随而去,发现洋神父被火毁的破教堂里,竟挤了一大群这样的小孩,洋神父正在逼那几个孩子脱衣服。童莲上前质问他在干什么,得知她是慈善总会的佟主任,洋神父变了脸色,毫不客气地把她赶了出去。赶走了童莲,洋神父抬出了大盆热水,原来他叫孩子们脱衣服,是要给他们洗澡。走出天主堂,童莲却想起了什么,她赶回慈善总会,找出了那份废弃的援助申请。  带着孩子,童莲、阿秀来到了保罗的孤儿院。孤儿院里正好开饭,保罗不擅家务,把锅底的饭全烧糊了,大孩子们负责把简陋的饭菜分发给每个孤儿,却将锅底烧黑的锅巴留给了保罗,还不准别的孩子动,因为“神父最爱吃烧黑的”。一旁,保罗在忙着洗堆积如山的孩子们的衣服,同时照顾两个发烧的病童,笨手笨脚中,他忙得手忙脚乱。童莲和阿秀两个人动手给保罗帮起了忙,女人到底是女人,一番收拾,孩子们一个个干净了。孩子们都是不知姓名的战争孤儿,童莲提出应该给孩子们取名字,保罗说他不会取,童莲拿出了自己的办法:让孩子们各自说出自己最喜欢、最向往什么,孩子想到什么,就叫什么。孤儿院里,孩子们争先恐后,欢天喜地:“我叫糖果。”“我叫弹弓。”“我叫白云。”“我叫大红花。”轮到童莲、阿秀带来的孩子了,孩子口中挤出的三个字,却一下子让欢乐冷了场:“打鬼子。”猛然,童莲紧紧抱住了孩子:“好,你以后,就叫打鬼子!”  锁云超在军部碰了一鼻子灰:新墙河北岸的日军大举增兵,战区指挥部刚下令新86师派部队北上助防,积欠的粮饷却死催活催催不到手,无粮无饷,部队哪有士气打仗?锁云超同军官们商议一夜,最终也只能决定拖一天是一天。  耀文却忍不下,大战临头,师长盘算的竟是怎么让部队拖着不上前线,这叫什么抗日部队?他要逃,逃出去投74军,那才是中央军嫡系,响当当的抗日英雄部队。当逃兵,抓住可是要杀头的,二宝吓得拚命劝耀文。耀文却拿定了主意。  救护班实习了,女孩子们被分配来新86师,帮战地医院作巡回医疗。  86师上下一片轰动:都是有日子没见过女人的兵了,猛然间花朵般一群姑娘进了军营,当兵的还能不起劲?人山人海的围观和口哨声、起哄声中,女学生们一个个慌了神,她们是来参观抗日部队的,她们可没想到看见的会是这么一帮子破破烂烂、叫花子不像叫花子兵不像兵的丘八,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惊艳的、色迷迷的眼睛把她们围个水泄不通。  师部里,锁云超却在雷霆大怒:他姥姥的谁当逃兵也都罢了,他锁云超的贴身勤务兵居然也当逃兵,这让他当师长的脸往哪搁!盯着五花大绑被抓回来的龙耀文,锁云超二话没说下了令:“给我毙了他!”执行枪决的正好是朱二宝,端着枪,他哪里下得去手?锁云超火大了:“再不动手,老子连你一起毙!”  他刚拔出枪,外面却先传来了一声枪响!  开枪的,正是阿秀。从救护班的女学生进了军营,孙胡子一眼就盯死了最漂亮的阿秀,借口屁股上生了疮,他扒了裤子来调戏阿秀,软的不成索性来硬的,却不料阿秀有这个胆,一把抢了他的手枪,擦着他的脑门子就响了枪!  锁云超分开人群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孙胡子提着裤子一动不敢动,阿秀拿着手枪顶在他脑门上,四周周上百弟兄的枪口都在对着她。旁边的女孩子们吓得个个没了人色,枪口下的阿秀反而全无惧色。  锁云超一下子记住了这个胆大的姑娘。孙胡子倒不敢在师长面前讲半句谎话,一五一十认了账。  回到师部,锁云超看见被绑着的龙耀文,才想起这个逃兵还没枪毙。  但他的心情已经不像刚才,耀文才有机会说出他只是不想伺候人,他堂堂汉子,要当的是扛枪打鬼子抗日的兵。  锁云超倒也欣赏耀文这股子硬气劲。耀文就这样死里逃生,到降职当连长的孙胡子手下扛了枪。  每天下了班,童莲都准时赶到孤儿院,给孩子们做饭、洗衣服,把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保罗也腾出了手――童莲照顾幼童的时候,他竖起小黑板,开始教给大孩子们读书认字。  夜,童莲哄睡了最后一个孩子,却听见了门外轻柔的短笛声。那是保罗吹响了久已不用的爱尔兰短笛:《所罗门之歌》。这个夜里,童莲第一次了解了保罗,这个好心的洋和尚,本来是斯坦福大学无线电专业的一名博士,因为虔诚的宗教信仰,他放弃了优厚的生活,自愿到中国来从事传教和慈善事业。  夜幕下的长沙城,一片废墟,一如人们沉重而布满阴霾的心情——从省委传达的消息中我得知,日军正在华北根据地发动前所未有的疯狂大扫荡,千千万万八路军将士正浴血奋战,而湖南战场上,侵略者也在策动更大规模的进攻,战争,似乎正考验着中华民族忍耐力的极限。  然而,正如这沉沉夜空挡不住史密斯神父宁静而悠扬的短笛声,我相信长夜终将过去,为了孩子们,为了民族未来的希望,我们必须战斗。  前线消息:新墙河北岸的日军渡河了。  大批长沙守军奉命北上增援。尚未完成培训的救护班也随部队赶赴前线。  行军的队伍中,阿秀她们碰上了同样开赴前线的新86师,孙胡子看见她就来了劲,死皮赖脸又想来套近乎,却被正好赶到的锁云超喝住,锁云超命他和朱二宝等给救护班扛起了行李。忙乱中,阿秀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但背影却迅速淹没在了洪流般的队伍中。  她想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人:二少爷耀文,怎么可能嘛?  其实耀文同样听见她熟悉的声音,他只是跟阿秀一样,没敢相信会有这样巧。  真正的战斗突然不期而至:泥泞中,孙胡子带着筋疲力尽的他们刚刚结束巡逻,却遭遇了小股日军。久经战火的孙胡子压住了惊慌失措的弟兄们。枪炮声中,一个个弟兄倒下。  曾经以为自己会很英勇的耀文吓得竟尿了裤子。  敌人逼近了,孙胡子带弟兄们扑了上去,耀文眼看着弟兄们与鬼子拚在一起,却怎么也站不起来。直到二宝和一个鬼子抱在一起,滚到他面前,他才仿佛突然醒过来,一刺刀刺穿了鬼子的后心。原来那么凶的鬼子也会死,原来他龙耀文也能杀人!大吼一声,他扑向敌人!……  麻溪铺,龙家大屋里,一片紧张!――临盆的月月难产,母子濒危!  婴儿的啼哭声终于传来,六伢子报来了喜讯:是个伢崽,母子平安!  龙太爷看到耀武少爷长出了口气。仿佛是意识到了自己不应有的关心,耀武硬狠狠关上了房门。太爷激动得老泪纵横:龙家终于有后了!  尽管只是消灭了一个班的鬼子,而且自己的损失两三倍于敌人,锁云超还是高兴得很,全师给孙胡子他们庆了功。孙胡子当然是头功,让人想不到的是,秀才龙耀文居然杀了两个鬼子!  救护班的驻地就在86师旁边,阿秀她们也看见了86师的庆功仪式。  她只是没想到,那个远远看起来好像有点像耀文的立功者,真的会是龙二少爷。  上峰决定,组织反击,将日军赶回新墙河北岸。86师也分配了攻击任务,锁云超虽不愿意出击,但也只能执行命令。孙胡子带领士气高昂的全营弟兄,摸上了鬼子的阵地。阵地上却空无一人。不等大家反应过来,炮弹的呼啸声已越来越近――他们上当了,鬼子早已撤走,大批炮火正等待进攻的中中国军队队……  战地医院里,尚未完成救护培训的女学生们突然迎来了数不清的、源源不断的伤员,到处是残肢断臂,到处是鲜血、呻吟,死亡的恐怖中,往日嘻嘻哈哈的女孩子们都吓傻了。  阿秀头一个冷静下来,抬起了伤员,却发现自己救护的第一个伤员,竟是被炸断了双腿的孙胡子。她更没有想到,抬着孙胡子到医院的,竟会是耀文。  麻溪铺,龙家,清醒过来的月月,却找不到她刚刚生下的孩子――从孩子一落地,太爷就命人抱走了孩子,把她关进了后院的杂屋。月月疯狂而绝望的哭喊,几乎撕碎了门外六伢子的心。龙太爷不为所动!太爷从此一天到晚抱着重孙子不松手!  渡河的日军被74军、58军赶回了北岸,反击战胜利了。  损失惨重的新86师却灰头土脸被撤下了战场。  撤回长沙的第二天,耀文找到了阿秀。  湘江边,回首往事,两个人都是那样感慨莫名。  从阿秀这里,耀文得知了童莲与孤儿院的事,两人约好第二天同去孤儿院。||第22集@@@@  第二天,耀文却不是一个人来的――得知阿秀是他的老乡,锁云超也跟他一起到了孤儿院。孤儿们围着童莲、阿秀的天真与笑脸,却突然触动了锁云超这条粗莽汉子,走出门,他居然一屁股坐在路边,湿了眼眶。从未见过师长如此伤感动情的耀文着实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师长会冒出这句话来了:“俺想娘了。”  这天晚上,锁云超让耀文帮他写起了家书,耀文第一次知道了,师长还有个留在山东沦陷区的老娘,他每换防一地,总要请人给娘写封家信,告诉娘自己新的地点――山东沦陷,音讯断绝,锁云超的信,其实根本不可能寄到老娘的手里。  种种迹象表明,上一次日军渡河南下仅为军事试探,真正的大规模攻势即将展开,第二次长沙大会战已迫在眉睫。长沙城内,所有非战斗单位都奉命西撤,童莲也接受了省委布置的任务:撤往常德,主持慈善总会的工作。  战斗力不被上峰认可的新86师也将撤往常德休整,救护班也随之西撤。童莲与保罗商量,决定把孤儿院也撤往常德,但一去数百里,一帮孩子怎么上路却成了大难题。为了帮孤儿院寻找车辆,阿秀通过耀文,找到了锁云超,想请他帮忙,锁云超却连师里的装备都找不齐运输工具,只能拒绝了她。  回孤儿院帮忙收拾行李的阿秀,在天主堂外碰到了一个讨饭的老太太。  老太太是从山东逃难过来找儿子的-——她儿子在中国军队当军官,听老乡辗转的消息说,两年前可能到了湖南,她边讨饭边找儿子,已经流浪一年多了。  发现老太太在发烧,阿秀、童莲想让她先在孤儿院休息。看到连施舍自己的一碗饭都是临时从孤儿们本来就不够的碗里匀出来的,老太太拒绝了她们的好意,离开了孤儿院。  想方设法也没能找到车辆,第二天,童莲、阿秀、保罗只得领着孤儿们,扛上了行李,准备徒步出发。  就在这时,耀文却带着两辆马车赶到了——原来,早上86师整队出发时,锁云超下令卸下了拉山炮的这两辆车,让耀文给孤儿院送来。  孩子们总算能上路了,阿秀却在天主堂墙根下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那个老太太——老太太露宿在外淋了一夜雨,发起了高烧。虽然自顾不暇,童莲、阿秀却不忍抛下老人,大家把老太太抬上车,一同出发了。  出城的路上,他们碰上了86师,看到锁云超正亲自领着弟兄,艰难地用人力拖沉重的山炮,大家才晓得这两辆马车从何而来。士兵们齐声的号子声,也掩盖了马车昏迷的老太太喃喃的“二蛋子”的念叨声……  常德城终于到了,孤儿院在石公桥找到了新的住地:当地的一座祠堂。  看守祠堂的农民王德和两口子都是热情而憨厚的好心人,大儿子也在中国军队当兵,家里还剩了十来岁的小儿子立秋和最小的女儿春好。王德和腾空了祠堂的大部分房子,搬来了自家的日用品给孤儿院用,立秋和春好也立即跟孤儿们玩成了一片,一路劳顿的孤儿们又找到了暂时的家,暂时的安宁与快乐。  在阿秀的精心照顾下,随行的老太太病也好了。闲谈中,阿秀得知老太太家里姓锁,不由得想起了锁云超,老太太却说儿子叫锁二蛋子,完全没听说过锁云超这个名字,一腔欢喜的阿秀失望了。  安顿好自己的师部,锁云超也来到孤儿院看望孩子们——能看看孩子们天真的玩耍,这个粗莽汉子似乎总能寻到一丝莫名的安慰。  恰巧锁老太太却到溪边给孩子们洗衣服去了,两个人因此错过。  回到师部,锁云超又找来耀文,给老娘写起了家信,告诉她自己在常德的新地址——这封发不出去的信,照例收进了锁云超的箱子里。  锁老太太要走了,她不想加重孤儿院的负担,要离开孤儿院继续去要饭,一面继续寻找自己的儿子。帮不上这位善良的老人,阿秀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耀文却来了——给师长写完家信的他,心里实在难受得很,而他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都来找阿秀倾诉。  听耀文讲起了锁云超对老娘的一片思念,阿秀也不禁讲起寻子不着的老太太,感叹可惜锁师长不是锁二蛋。一语惊呆了耀文,阿秀这才晓得,锁云超从小到大,就叫二蛋子,锁云超是他当了团长后才取的大名。惊喜之下,两个人又都不敢相信:万一弄错了,不是更伤锁云超和老太太的心吗?于是决定试探一次,让两个人见一回面。  寻出借口,耀文把锁云超拉到了孤儿院。阿秀、童莲把锁老太太请了出来,一面紧张地等待二人见面的结果。老太太的一声咳嗽,让跟孤儿们玩得正高兴的锁云超猛然愣住了。一转身,两个人四目相对,目瞪口呆。“娘哎!”锁云超扑通跪倒在了老太太面前……  锁云超认母的仪式盛大而隆重——86师全体官兵夹道排开,从驻地一直排到了孤儿院门口。数千官兵的立正敬礼中,锁云超将老娘扶上毛驴,亲自牵驴,接老娘回了师部。  还有救母的恩人阿秀和童莲,临出门,锁云超硬生生让她们受了自己的三个响头。  麻溪铺,时光匆匆,小虎子已经蹒跚学步了。  被锁在后院的月月却从未见过自己的骨肉,龙太爷有严令:任何人不得带孩子去后院,不能让孩子接近月月一步。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六伢子趁太爷上屈子祠敬香,把小虎子悄悄抱到了后院。  月月的房门锁着,六伢子能做的,只是故意把孩子抱高些,来摘树上的樟树果果,好让月月能站在凳子上,隔着窗子看上孩子一眼。月月就这样隔着窗子,远远享受看见儿子的满足。直到那一天,太爷回来找小虎子不见,一路寻来,听见了后院孩子的笑声。尽管六伢子找出了理由,太爷还是决然地给后院加上了一道锁。月月从此再也见不到小虎子。  有一次,龙老太爷醒来发现孩子不见了,等找到耀武房外,听到里面传出小虎子的声音,太爷吓得当真脸都青了!但是他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情景:耀武和孩子玩得正开心,孩子一口一个阿爹,耀武答应得那样甜。那一刻,老泪蓦然湿润了太爷的眼眶……||第23集@@@@  六伢子却再也受不了了,他不忍心看着月月再这样受活罪,他生出了大胆的想法,要帮月月逃离龙家。那个深夜,六伢子悄悄从管家腰上偷来了后院的钥匙,放出了月月。爬到梯子顶端,月月却停住了。从墙头望过去,正好能看见耀武房间的窗户,透过窗户,正好能看见灯下的耀武和小虎子。耀武在给小虎子做一把弹弓,做得那样专心致志。月月突然改变了主意,她宁可对不起阿爹和六伢子,她宁可留在龙家,继续暗无天日地被关下去。一场本来成功的逃亡,就这样半途而废。  1941年底的常德,不复往日的平静,为威胁川贵大后方,日军主攻的方向逐渐西移,常德一带日益成为战略争夺要地,日军对常德的轰炸也越来越频繁。赶来孤儿院看情况的阿秀戴的红十字臂章提醒了保罗,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做一面红十字旗,盖在屋顶上。红十字不但是医疗标志,也是国际通行的救护难民标志,代表着非军事目标和人道精神。战争是军队之间的事,只要挂上红十字标志,孤儿院就不怕会遭到误炸了。  随着战火临近,常德城里物价腾贵,粮食供应越来越紧张。  孤儿院也开始捉襟见肘,外出买粮的保罗跑了整整一天,却空手而归:粮价腾贵,居民手中也都无粮可售了。  就在这天,日军飞机再度出现在常德上空,奇怪的是,飞机投下来的,却不是炸弹,而是大豆、高粱、破布条、烂棉花之类的杂物。  孤儿们把这些高粱大豆捡来,一起煮了,一起喝大米粥。  夜,已经是连长的耀文检查部队内务,在打水的井里发现了死老鼠。  鬼子的飞机居然会投下些奇怪的杂物,让城里的老百姓都不免奇怪,很快,异常情况出现了,城里城外,到处开始出现大肚子的病鼠、死鼠,阿秀她们医院里,也一下子多了许多发热、头痛、肿胀的病人。  慈善总会也收到了一份份紧急报告:各处都在出现大批同类病人,而且传染性极高。  恐慌与流言之中,第一个病人死在了医院里。经医院确诊,这是烈性鼠疫,染病死亡率几乎达到百分之百。而且,常德城内,目前没有任何对付这种鼠疫的药品!  布置完慈善总会全力投入防疫工作,童莲又紧急联系省委,向重庆党组织汇报常德的疫情,争取药品支持。  86师也出现了鼠疫,就在他自己的连队上,不少喝过井水的士兵都逐渐发病入院,其中,就有朱二宝。送二宝住进医院的时候,耀文从阿秀这里得到了最新的消息:中央防疫组已经确定了鼠疫源头,正是日本飞机扔下的那些杂物。||第24集@@@@  “打鬼子”也出现了发烧、头痛,症状极似鼠疫!  医院已经人满为患,而且根本没有任何对抗鼠疫的药品,把打鬼子送去也无济于事。  为了防止再传染别的孩子,童莲作出了决定,由她自己来照顾打鬼子。  鼠疫漫延的常德城,几成人间地狱,无医无药的环境下,无数平民染病不治,到处是死亡的气息,到处是一片恐怖气氛。破旧的战地医院里,同样躺满了垂死的弟兄。阿秀与救护班的女孩们徒劳地抢救着,没有药品,她们只能眼看着一个个战友在可怕的痛苦中挣扎、死去。  垂死的二宝难以忍受巨大的痛苦折磨,哀求耀文给他一个痛快。颤抖着,耀文把枪对准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孤儿院,整整三天,保罗守在小房间外,度日如年。  第四天,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童莲带出来的,竟是退了烧的打鬼子。打鬼子得的不是鼠疫,而是肺炎。欣喜若狂中,保罗紧紧拥抱住了童莲……  听说打鬼子平安的好消息,阿秀兴奋地跑来告诉了耀文。  然而,耀文的咳嗽和发烧,却蓦然惊呆了她――跟染病的战友同吃同住,耀文也没能逃过鼠疫!  关键时刻,童莲却得到了省委的消息:重庆党组织已经紧急组织了一批防疫药品,通过关系运往新建的芷江机场,但从芷江到常德的雪峰山,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童莲想到了她曾经开辟的雪峰山商路。  得知童莲将要再走雪峰山,阿秀什么也没有讲,只是将那柄牛角刀交给了童莲――这是她离开竿子营的时候,三怒扔给她的,两年来她从来没有打开放刀的包裹,她不愿面对那份伤心的往事。  但是,不管她多么不愿面对往事,她现在必须顾全大局。她只有一个担心:从竿子营到常德,来回最少要八天,而耀文的病情,最多拖不过两三天了……  昼夜兼程,童莲风尘仆仆,赶到了麻溪铺。  从芷江运来的药品也在兼程东运,距天坑岭已不过百里,她没有一分钟可耽搁,必须立即安排好药品安全通过。  她只能来求龙太爷帮忙。童莲的下一句话,却一下子揪紧了太爷的心:耀文也在常德,也是病人之一,而且病情严重。  耀文是被摘了银耳环的,算不得竿子营的男人——可那是太爷的亲孙子,他能眼看着耀文送命吗?  一旁的耀武向管家开了口:龙贵,召集所有团丁。  不管弟弟曾怎样对不起他,他当哥哥的,也得为了弟弟,硬闯天坑岭!  天坑岭下,运送药品的队伍果然被排帮截住。  双方剑拔弩张,但排帮人多势众,龙家的团丁显然不是对手。  没有人肯听童莲的解释!太爷只能眼睁睁看着排帮帮众劫走了药品,劫走了他孙子生存的希望。童莲被带进了排帮总舵。童莲将那柄牛角刀放在三怒面前。  常德,耀文的病情日见加重。  病房里,穗穗抱着耀文大哭,护士传来了兴奋的消息:药品提前运到了!  本来应该三天后才到的药品,是三怒率领弟兄,快马加鞭,昼夜不停,累翻了几十匹马,一天就将药送到了常德城外。把药交给童莲,三怒领着弟兄们离去。童莲无可奈何,她只能在心里感叹  有了药品,耀文和众多病人的病情控制住了。欣慰中,阿秀才得知是三怒的帮助,让耀文得以死里逃生。她久久无言。  无论阿秀,还是童莲,其实都没想到,三怒并没有走,他一个人悄悄进了常德城,在医院旁边的酒楼上租了一间客房,从这里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进出医院的人。  常德城里逐渐恢复生气的同一时刻,百里外的战场上,日军精锐关本旅团也正在向西进攻的战斗中刚刚受挫。少佐塚口洋次赶到了刚刚攻坚失败的前锋部队,看到的,是他疲惫不堪,在饥饿与寒冷中士气低落的部下。  夜,攻下阵地的塚口来到了关本指挥部后的私人居所。  不再如严格的上下级,关本以学长的身份,与塚口相对而酌――塚口的父亲,是帝国大学著名的军事理论家,关本是他的学生,也是塚口从小熟识的学长。塚口难以接受前方正在对平民发动细菌战关本狠狠地教训了他,他告诉塚口:为细菌战护航的,正是塚口的哥哥、日本空军传奇式的英雄、洋次心中的偶像塚口龙太!塚口洋次惊呆了。  洋次只能向关本认错――他能否认他所崇敬的哥哥是真正的武士吗?他宁可在攻打常德的战斗中,证明自己对帝国的忠诚。  耀文归队了,原来的营长却死于鼠疫,锁云超提升耀文当了营长。  粮荒日渐严重,常德城街头,已经开始出现贫民的饿殍。  孤儿院也彻底断粮了。阿秀、童莲将保罗带到了86师,却没想到恰好遇见了一场哗变!  无粮无饷几个月,官兵们不得不违反军纪,暗自出去抢劫米铺、大户,几个弟兄却失手落到了宪兵队手中,挨了军棍。宪兵队送回了血淋淋的弟兄,官兵们的情绪终于暴发:到处都是发国难财的黑心官,米市上公然贩卖着打着军需品记号的军粮,凭什么弟兄们要吃一口饱饭,还要落到这个地步?几个军官带头,大帮弟兄扔下枪,就要冲出军营。耀文率部奋力阻拦,与哗变的同袍几乎就要冲突起来。就连往日里官兵们最崇敬的锁云超,都已压不住哗变弟兄的情绪。童莲、阿秀和锁老太太拦住了哗变官兵的去路。  她答应官兵,她一定想办法,她现在就出发,去给大家筹粮。面对着比自己更加坚强的女人们,官兵们默默捡回了自己的枪……  童莲出发去筹粮了。  这一天,春好却从外面带回了一大包肉,保罗问起肉的来历,才得知是有个“黑叔叔”在酒楼施舍给春好的。  给春好肉吃的,正是三怒。春好从此每天守候在酒楼,每天从三怒这里得到食物。但她却从来不肯当场吃掉,而是一拿到手就跑开。三怒没有问为什么。  他不知道春好每次拿到吃的,总是带回孤儿院分给大家吃,总是说好心的“黑叔叔”已经给自己吃过了。来照顾孩子们的阿秀也一再听到孤儿们对“黑叔叔”的描述,她当然想不到,这个好心的男人是三怒。  回到酒楼,三怒却发现自己留在柜台上,吩咐了伙计给春好的食物没被取走。每天都按时来酒楼的春好,今天居然没有来。想起春好那日渐蹒跚的身影,不知怎么,三怒突然有了不祥的感觉。跟伙计一打听,三怒才知道,春好可能是附近王家祠堂里那家孤儿院的孤儿。  童莲筹粮回来了,带着一袋粮食,她兴冲冲赶回孤儿院。一进门,她看见的,却是保罗怀中奄奄一息的春好。——长期饥饿的春好,在每天“在外头吃过了”的谎言中,瞒过了心力交瘁的保罗。甚至,一天天的饥饿使春好自己都已经麻木,麻木到忘却了饥饿的感觉。  直到今天,孩子们告诉保罗“春好一直睡着不肯起床”,保罗才发现她已经耗尽了幼小的生命。  保罗和童莲的声声呼唤里,春好带着笑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赶来孤儿院的阿秀和耀文同样悲痛难抑。孤儿院中,一时悲声一片。  门外,目睹这悲惨的一幕,铁人般的三怒也呆住了。||第25集@@@@  回到客栈,三怒取出了自己全部的钱,他现在只有深深的后悔和自责。孤儿院里,“打鬼子”捧着一大把钱进了门,得知是那个好心的“黑叔叔”刚刚给的,阿秀追了出去。  她却没想到,她看见的,会是三怒。这一刻,过往的一切恩怨,似乎都已被岁月掩去,唯有难以言表的心情,让二人久久沉默……  保罗、童莲、阿秀、耀文、三怒带着孤儿们,共同埋葬了春好。  回来的路上,童莲有意将阿秀与三怒单独留在了一起。三怒将那柄牛角刀重新交到了阿秀手上。阿秀接过了刀。看见阿秀的腰里重新戴起了那柄牛角刀,耀文心里,突然那样不是滋味……  再过一天,就是阿秀、童莲捡到打鬼子三周年的日子了,保罗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要在明天,给所有不知生日在何时的孤儿们开一个集体生日晚会。  所有的人起初都无法理解他的浪漫。但童莲首先明白了保罗的心思。  准备生日晚会的日子,成了孤儿院从未有过的快乐时光,无论大人还是孩子们,每一个人都是那样投入,那样开心,战争带给人们的阴霾似乎在那一刻悄然散尽,唯有孩子们天真的笑脸,纯真的笑声,荡漾在四周,仿佛在告诉我们,告诉一切苦难中的人们,我们为什么而坚持,为什么而战斗。  苦难,也许还将继续,希望,却永不磨灭。  整整一天,孤儿院里是那样忙碌而快乐。保罗看童莲的目光,也在难以控制地炽热起来。  看着天真可爱的孩子们,锁老太太却在留意儿子的反应――也难怪,锁师长的目光,一整晚都在不自觉地随着阿秀移动。阿秀这姑娘倒真不错,锁老太太突然那样强烈地觉得……  这个深夜,保罗向心中的主深深忏悔着:作为神父,他发现自己的感情正在越轨,这令他茫然失措。这个深夜,童莲同样难以入眠:作为一个过来人,她能感受到保罗的目光里,蕴藏着什么。这个深夜,耀文克制着自己,他早已给自己规定好了,打垮鬼子以前,绝不再有任何别的念头啊。这个深夜,锁云超被老娘一番没头没脑的试探弄得莫名其妙:阿秀好不好?这还用问吗,当然好喽。可说阿秀就说阿秀嘛,干嘛老扯到自己老大不小该娶个媳妇那档事呢……这个深夜,阿秀又一次把牛角刀压在了枕头下……  第二天的天气难得的晴朗。日本飞机又一次向常德城发动大规模空袭,保罗与童莲赶紧招呼孩子们躲进那间屋顶铺有巨大红十字旗的屋子,却发现刚才在躲猫猫的“打鬼子”一个人还在外面。吩咐了大孩子们管好弟弟妹妹莫出屋子,两个人冲出去拚命寻找着打鬼子。打鬼子刚刚找到,他们的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巨响——掠过低空的敌机投下的一颗炸弹,不偏不倚,正落在孩子们躲藏的屋顶上!那是保罗与童莲费尽心思,拼凑了无数片红布、白布,才在屋顶上铺好了红十字标志的“孤儿避难所”。“NO!”保罗的痛呼是那样声嘶力竭……  给孤儿们吹完了最后一曲短笛,保罗脱下了神父的黑袍,向童莲、阿秀辞行了:曾在大学研究电子技术的他,放弃了自己曾经的梦想——既然消极地保护弱小制止不了悲剧,那他也只能选择积极地投身战争。  他报名参加了空军飞虎队。  令耀文惊讶的是,面对孤儿们的惨剧,阿秀自始至终竟没掉一滴泪。  -阿秀向锁云超提出了请求:她不想再单纯地从事后勤医护,她要一支枪,她要投入真正的战争。  靶场上,耀文教会了阿秀什么是准星,什么是三点一线,怎样是正确的姿式……  一连三枪,阿秀连靶子边也没沾到。他没想到阿秀会告诉他,她不是不会打枪,而是她从小就没这样开过枪。锁云超随手扔出酒瓶,阿秀根本不用瞄,手起枪响,酒瓶应声而碎。一个个活靶被扔出去,阿秀从来不用放第二枪!锁云超亲手把枪交给了阿秀:“从今往后,田秀就是我86师扛枪的兵!”  排帮总舵,满厅戴孝。  三怒一进厅,看到的是十几块弟兄新添的灵牌!  原来上次强闯天坑岭时在排帮手里丢尽了面子的龙太爷,为了报复那场屈辱,故意再次护汪兆丰的货强闯山口,引来排帮兄弟上前拦截。谁也没想到这是个圈套——太爷通过汪兆丰,花了大价钱,刚刚新买了两挺轻机枪,排帮弟兄措不及防,当场死伤了十几个!三怒决定去城里买机关枪。  夜,常德城的客栈里,一把雪亮的钢刀架上了睡梦中的汪兆丰的脖子。汪兆丰吓得魂不附体。是石三愤!三怒的要求很简单:我也要买枪,枪要比龙家买得好,子弹要比龙家买得多! 汪兆丰不禁犯了难。  86师就是日子最难的一支,童莲筹来的那点粮食,也保不了部队多久,后娘养的杂牌子永远是军需处克扣的对象,三千张嘴要吃饭,成了锁云超最大的心病。就在他最为难的时候,底下军官却介绍来了一个做生意的老乡,说有买卖想做。那正是汪兆丰,他带来了极具诱惑力的消息:有人想买一批军火,而且肯出大价钱!云超找来了来了汪兆丰——他愿意跟买家谈谈价钱。  谈判约在了酒楼,锁云超与三怒见了面。  夜,一帮蒙面盗匪洗劫了军需处处长的家。  不巧得很,盗匪们撤走的时候,却碰上耀文带领的巡逻队,双方交了火,身手不凡的盗匪头子掩护弟兄,自己引开了耀文,一路奔逃。从医院下夜班回来的阿秀刚好经过,迎面碰上一追一逃的双方。熟悉的身影让她一眼认了出来,那正是三怒!阿秀当然不能看这两个人拼命,她拦在中间,三怒跑了。  汪兆丰进了锁云超的师部:锁师长,你这就不对了,明里卖货,暗里下黑手,让我怎么跟买家交代?问明了缘由锁云超才知道误会了,纯粹是巧合,耀文的巡逻队真不是他派去黑吃黑的。但人家石三怒已经不再相信他86师,这场买卖如果还想做,除非86师这边派他放心的人交易,不然拉倒!谁?锁云超问。当然是阿秀。  秘密瞒不住了,锁云超只得找来阿秀,说了实话。还有耀文,得让他明白实情,不能再跟石三怒过不去。阿秀目瞪口呆。耀文更是勃然大怒。  酒楼上,阿秀见到了三怒。她直截了当地告诉石三怒军火是用来打鬼子的,不能卖,现在86师缺钱没法打仗,她希望三怒把钱拿出来,她保证以后会还给他。但是石三怒只认得和龙家的仇,面对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穗穗一下子觉得他变陌生了。  阿秀与三怒约定了交易的时间、地点。  得知消息,耀文暗自打定了主意。  夜,沅江,机枪、子弹搬上了排帮的船,三怒也支付了货款。  从头到尾,阿秀公事公办,甚至没看三怒一眼。她现在只恨自己瞎了眼,怎么会喜欢过这样一个自私、冷酷的人。耀文带着士兵赶到,就在将要火拼的时候,穗穗又一次用拦住了耀文,并将刀子还给了石三怒。  1943年底的常德,十几万日军精锐四路合围,惨烈的常德保卫战即将打响。  战区指挥部,司令长官下达了命令:86师负责常德北面最前沿,延缓日军攻势,减轻城内压力,必须守三天。  宣布完作战任务的那一刹那,86师所有军官一片沉默。每一个人都已经明白了等待86师的命运。  夹缝中苦苦支撑这些年,锁云超一直只有一个念头:怎样保住他86师这点实力。现在,不是保实力的时候了,生成了后娘养的,他也要让人家看看,后娘养的也是中国人!  告别了老娘,锁云超带部队上了阵地。  另外下了死命令:阿秀必须留在战地医院,不准她上前线!  关本旅团,塚口洋次力争到了主攻任务。  隆隆炮声中,战地医院再次迎来了源源不断的伤员。第二天一早,下来的伤员中已经出现了大量肉搏战带的伤,连师部也有伤员下来了。赶下阵地催要弹药的团长被流弹击中,送进了医院,阿秀这才晓得,86师的炮弹和机枪都打空了,朱军长答应的弹药补充却没见影子,弟兄们正在用刺刀、用手榴弹跟鬼子拼命,一线阵地已经丢了。团长死了,阿秀跳上了他留下的战马。  军部,朱军长反复催要的炮弹终于拉到。  朱军长却傻了眼:86师只有几门81小炮,发来的却都是美制82炮弹,制式不合,怎么供应前线?  打马扬鞭,阿秀冲进了军部。  她推开了哨兵,怒冲冲直闯进去:86师在阵地拼命,军长答应了补充弹药,怎么能说话不算?她看见的,却是从朱治贤开始,副军长、参谋们、机要人员……甚至报务员都在拼命磨炮弹,每一双手都磨得鲜血直流。  塚口洋次原以为能轻松结束的战斗,已经打了快两天,付出了那样重大的伤亡代价,对面的86师却像根钉子,就是拿不下。塚口不服气,动员起部队,他再次下令冲锋。黑压压的日军咆哮着冲了上来。  迎接他们的,却是劈头盖脑的炮弹。塚口只得请求空军支援。  日军轰炸机群蝗虫般出现,阵地上空,炸弹如雨!“闪开!”锁云超一把推开了身边的阿秀。炸弹就在他身边不远轰然炸响!疯狂的轰炸中,整个阵地没入一片硝烟……  整整昏迷了十天,锁云超才被庆祝常德光复的震天锣鼓惊醒。  外面,是欢天喜地的锣鼓和人群-——常德城失守七天后,已由74军、58军等王牌部队成功收复,老百姓正夹道欢迎披红挂彩的胜利部队。锁云超的部队在这次战斗中打完了。三千多弟兄,被飞机炸得只剩下七百,一半带伤。营长以上军官,只剩了耀文一个。  那个夜晚,守在床边照顾锁云超的阿秀被哭声惊醒。  紧紧地,阿秀搂住了锁云超,安慰着这个几近崩溃的男人。在她的怀里,锁云超哭得仿佛一个孩子……  1944年,中美联合空军芷江机场扩建完成,中国战场上空的实力对比自此扭转,中美联合空军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芷江机场不仅牢牢控制了中国大陆的制空权,而且可远程直接空袭日本本土,自芷江机场出发的轰炸机,甚至把炸弹直接扔进了日本天皇的皇宫。芷江机场因此成为日军非拔不可的眼中钉。  正在向上峰请求增补兵员,重建新八十六师的锁云超接到了命令:为制敌先机,军事委员会决定在雪峰山支脉的麻溪铺一带,选址建立一座秘密的前哨雷达站,以控制日军的空中偷袭,确保芷江机场的绝对安全。开赴湘西麻溪铺,保护绝密的雷达站建设的任务,落到了86师残部的头上。||第26集@@@@  党组织将建立雷达站的秘密消息通报了童莲,并征求她的意见。童莲明白了:“我对麻溪铺一带情况熟悉,麻溪铺的群众工作,就交给我吧。”  升任86师参谋长的耀文接到他的第一个任务:安排先头部队保护空军技术人员,开往麻溪铺为雷达站选址。来自麻溪铺的阿秀与耀文,当然成了率先头部队打前站的最佳人选。  两个人接到了空军飞虎队派来与他们同行的雷达站工程技术组,却没想到,带队的主管工程师,居然正是保罗。  麻溪铺,阿秀、耀文终于踏上了久违的故乡。  龙家大屋,管家龙贵报来了惊人的消息:二少爷回来了!大门口已经人山人海。耀文一路走来,后面已经跟了无数的乡亲,都在等着看这个在外头发达了的军官回家呢。但耀文却就在乡亲们的众目睽睽之下,被龙老太爷关在了门外。  走进雷公寨的阿秀,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当马队进了寨子,当乡亲好奇地围上,当一双双眼睛露出熟悉而又不敢确认的目光,当她摘下军帽,喊出了五叔五婶李二嫂子,雷公寨蓦然轰动!阿秀回来了!  工程师们被安排进了各家各户,保罗就住进了田家。  第二天,阿秀与童莲上了天坑岭祖坟山,为田大有扫墓。  得知耀文回来的那天被龙老太爷拒之门外,穗穗拍开了龙家大门,逼开团丁枪口,她直闯龙家正厅。穗穗把耀文用鲜血换来的一枚枚军功章摆在了太爷面前:竿子营不是最尚武的吗,不是最尊崇那些为国征战的祖先吗?耀文就是为国尽忠沙场流过血的英雄!不管他过去有过什么不对,眼下,竿子营哪个有资格否认,龙耀文已经是堂堂一条汉子?还有月月,太爷既然要认她生的孩子,又什么理由再加罪于她?八十岁的十四太爷,在阿秀面前,居然哑口无言……||第27集@@@@  消息轰动麻溪铺:十四太爷居然被阿秀折服,答应认耀文这个孙子,放月月回家!正门大开,龙家隆重迎回了自家英雄的子孙。叩祖先,拜阿公,耀文重新戴上了曾被收回的银耳环。兄弟见面,却一时那样尴尬而微妙。还是缠在耀武怀中的小虎子打破了僵局:“阿爹,这是哪个?”耀武告诉孩子,这是你二叔。听着自己的亲骨肉脆生生地喊二叔,耀文的心里,全不知是什么滋味……  月月被放出来了。太爷已经应允放她回娘家,当然,孩子不能带走,孩子也绝不会认她这个娘。  雷达站选址的工作开始了,保罗在阿秀、耀文的带领下,开始对方圆数十里的山脉进行勘测。  排帮总舵,吴疤子报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天坑岭附近,出现了小股中国军队。三怒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命令弟兄四出探哨,摸清情况。  新的消息很快传到三怒这里:探哨的弟兄认出了带队上山的军官,那正是龙家二少爷。新开到麻溪铺的队伍,正是锁云超带领的86师剩余部队。  他已接到上峰严令:为保证雷达站的绝对安全,雷达站周边地区一切危险因素,必须全部予以肃清。而这一带最大最危险的势力,就是盘踞天坑岭一带的排帮。要么收编,要么剿灭,绝不能留下排帮成后患。  带领工程师们跑了整整一个月,保罗测定的雷达站最佳站址,却偏偏是竿民们世代埋葬英雄好汉的天坑岭祖坟山!  可是,祖坟山可是几百年来竿民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在这里动工建站,必然要动竿民历代祖先好汉的坟茔。十七寨寨首齐聚龙家正厅,锁云超迁坟建站的话刚一出口,众寨首已经一片哗然。先人坟茔绝不可动!  军方大事,轮得到一帮老头子说不干就不干?锁云超霸蛮下了令:部队开上祖坟山,强行动工!  外地兵要带着洋鬼子上山刨祖坟了!消息传出,竿子营大哗!十七寨寨首率领下,数千竿民群起上山,刀枪棍棒齐出动,与86师对峙起来。  场严重的流血冲突眼看就要爆发。危急时刻,阿秀、耀文赶到了,德高望众的姚先生赶到了,抱着打鬼子的童莲也赶到了。阿秀第一个拿起了镐头:“我阿爹田大有就葬在祖坟山上,我阿爹的坟,我第一个迁!”耀文同样拿起了镐头:“这里葬了我龙家十三代祖先,龙家的坟,我龙耀文来刨!”所有的刀枪终于放下了。竿民们终于答应:为祖先集体迁坟!暴怒之下,龙老爷再次宣布,不认耀文这个孙子。||第28集@@@@  锁云超第二天就单枪匹马进了排帮,锁云超的爽快赢得了排帮汉子们的喜。三怒答应他商量一下。锁云超回师部的时候满面春风,他想收编至少有了八成指望。  讨论整整一天,从三怒起,排帮上下已经大都开始倾向接受收编。  但也有死不点头的,吴疤子就是头一个。恰在这时,负责打探中国军队动向的弟兄给他报来了消息:在雷达站建设工地上,他们认出了穗穗! 吴疤子决定绑架阿秀。  夜,吴疤子带兄弟们把阿秀和十来个卫兵保护着保罗等技术人员团团包围了。吴疤子答应只要阿秀跟他走,他绝对不为难技术队。  正在太爷家用席的锁云超得知阿秀被排帮掳走带着手下士兵赶到排帮外,但是暗夜里,有人开了枪——那是太爷暗中派来的管家龙贵,太爷有话,非让86师跟排帮打起来不可。枪声挑起了双方,本来可以解释的事情,顿时化作了枪林弹雨。锁云超也红了眼。炮火下,排帮弟兄血肉横飞,接连倒下十多个!大厅里,吴疤子怒不可遏,枪口对准了阿秀。杀了她!一帮弟兄一片怒吼。三怒当然不会杀阿秀。他吩咐弟兄放了阿秀。趁着夜色,他率领帮众冲破包围,远远逃入山间溶洞。攻破排帮的锁云超找到了安然无恙的阿秀。本来希望就在眼前的收编,却就此失败。  第二天,锁老太太上了姚先生家-——锁云超昨晚救回穗穗说的那一句话,让她彻底明白了阿秀在儿子心里的份量。但是在姚先生家,锁老太太并没有把事说透。  阿秀、童莲却在追查收编失败的原因。联想起龙家跟排帮结怨甚深,童莲、阿秀已经明白了个八九分。还有一件事,更是阿秀心里的死结:田大有的死。吴疤子把她抓进排帮的时候,曾道出了当年那包喜饼变大烟的事,阿秀才晓得了为什么当年会突然发生那场莫名其妙的悲剧。  面对阿秀的追问,六伢子无言以对:送喜饼去排帮的就是他,他不是不晓得里头有名堂,可他什么证据也没有啊。听完六伢子讲出当初的过程,阿秀就明白了,那包喜饼,一定是在龙贵和汪兆丰手里玩了花样!她已经隐隐感到,这件事,只怕跟龙家有些关系……  雷达站的建设工作顺利完成,设备也陆续运到,首次试运行,就发挥了它的强大威力:六架南犯的敌机刚过长江,就被准确侦测到,芷江机场的中美空军及时出动,将敌机全部击落!  童莲和阿秀说服了锁云超:应组织发动竿民,加入抗日队伍,充实雷达站的防卫。童莲与阿秀主动承担了发动竿民入伍的工作。然而,发动工作却不像想像的那么简单,竿民的事,终归还要龙家开口拿主意才行。  根据省委地下交通线传递来的情报证实,日军集结了20万大军进逼湘西,妄图以地面进攻威胁芷江机场,扭转他们的败局。穗穗和我一道,奔波在九弓十七寨,发动民众,组织竿军。但是,要想在封闭的雪峰山腹地,极迅速组成一支完全由老百姓参战的队伍。我的工作,也许只是刚刚开始。||第29集@@@@  太爷断然拒绝!从明到清,竿兵已经当了四百年兵,沙场战死了无数先人,前清散竿营的时候,朝廷有言在先:从今往后,永远不再征竿民入伍打仗。你讲朝廷没有了?竿民才不管哪个坐龙庭,竿民的兵,竿民的血,先人已经当完了,流完了!更何况,86师一来就刨了他龙家的祖坟,这笔天大的账还没算呢,还想让他出面号召竿民当兵?想都莫想!为此事阿秀愁眉不展。紧接着,锁云超却带给了她意外的消息:汪兆丰的商队傍晚时分刚刚进了麻溪铺!  凌晨时分,冰冷的枪口吓醒了客栈里熟睡的汪兆丰。  审到第二天上午,汪兆丰抵死不认。但他的货里,却偏偏搜出了走私的大烟。锁云超一声吩咐拖出去枪毙,汪兆丰吓成了一滩泥,他把当年太爷的阴谋合盘倒了个干净。  阿秀押着汪兆丰,直闯太爷的内室,二话不讲,枪口就对准了太爷的脑袋!  不用再解释,从看到烂泥般的汪兆丰,太爷和耀武就都已经清白,阿秀是为了什么而来。童莲也惊呆了:原来田大有竟是被龙家害死的!迎着枪口,太爷无言。忍着心中的痛,童莲也按住了阿秀的枪:竿民入伍才是大事。  枪口对准太爷,阿秀是那样难以决断……  阿秀终于放下了枪,不管心里的仇恨有多深,她必须掂量孰轻孰重。  惊天噩耗却在这一刹那不期而至:押运最后一批雷达站备用设备的车队刚刚赶到麻溪铺,带回了耀文的银耳环——车队在途中遭到日军轰炸,为了保护设备,耀文开车将敌机引开,设备保住了,耀文的车却被燃烧弹击中烧了个干净,残骸中,幸存者只找了烧焦的遗体和耀文的耳环!满厅震惊!那一刹那,阿秀差点没能支撑住!捧起熏黑了的银耳环,太爷呆若木鸡!所有的寨首都震撼了,所有的手,投出了自己的票——组建竿军之事,十七寨全票通过。  在雷达站的准确预报下,芷江机场对日军形成了巨大的空中优势,日本空军在中国大陆几乎完全失去了制空权,处处被动挨打,战局陷入极大的被动。  为摧毁芷江机场,赢回制空权,1945年春,日军调集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进犯湘西,中方起兵七十万迎敌,抗日战争最后一场大会战——中日雪峰山大会战就此打响。  关本旅团担任了日军北路进攻主力,以摧毁雪峰山前沿暗藏的中美空军雷达站,为日本空军赢得主动权为第一目标。  麻溪铺,战局的紧张气氛也在扑面而来:不仅锁云超连续接到指挥部关于日军步步逼近的相关战报,雷达站侦测到的敌机活动也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接近。  这天上午发生了意外,一架敌机冲破空军拦截,飞临了天坑岭上空,虽然这架飞机立即被空军战机击落,但雷达站的位置是否已经暴露,仍然引起了保罗的极大担忧。  接到雷达站的报告,一直对组织竿民入伍的不痛不痒的上峰,正式同意了锁云超组建竿民抗日驻屯军,隶属86师指挥,加强雷达站防卫的想法。  别人忙的是打仗,锁老太太却正忙着她的心事:耀文既然已经走了,留下阿秀孤单单的一个,不正好跟锁云超配一对吗?||第30集@@@@  老太太请来的媒人是五叔。五叔带来的,可不光是老太太的话,还有太爷和寨首们的意思:听说锁师长求亲,大家都觉得这倒是个办法,竿民本不愿接受外人的指挥,如果阿秀嫁了锁师长,锁云超就成了竿子营的女婿,由他指挥竿军,也就顺理成章了。  面对热情的五叔,阿秀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一天,三怒突然心神不宁:从排帮被86师追剿,躲进深山溶洞里,他就一直不曾安过心,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心神不宁。  仿佛是一种感觉,硬有什么事让他焦躁难安。  “狗伢,你出一趟山。”他悄悄吩咐狗伢,他突然那样想晓得阿秀的情况。  九弓十七寨为阿秀与锁云超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婚礼当日,龙太爷送来了全部团丁、武器,各寨青壮也齐聚麻溪铺,集体加入86师,隶属86师的雪峰山竿民抗日义勇军正式成立。  花轿抬来了新娘,赞礼生唱出了古老的婚仪歌,一片热烈中,婚礼开始了。耀文的突然出现,却惊呆了众人:原来他在那场轰炸中只是受了伤,牺牲的是另一位同行的战友,他被附近的老百姓所救,养好伤后,刚刚赶回。看见眼前的婚礼,耀文同样目瞪口呆。  石三怒粗暴暴的声音,却惊落了阿秀敬酒的酒碗:“阿秀!”  来喝喜酒的好几个军官带了短枪,枪口一齐对准了石三怒。锁云超制止了部下,并答应与石三怒决斗。  这天夜里,关本旅团召开了紧急作战会议,会议上,塚口坚决要求担任前锋,找到并摧毁雷达站,关本同意了。  关本旅团连夜发动了不惜代价的进攻,日军的疯狂出乎中方指挥部的意料,原来布置的北路防线摇摇欲坠,雷达站面临极大危险。  清晨,阿秀打开了房门,来到了锁云超身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既然嫁了他,就真心情愿,愿意好好跟着他。  匆匆进门勤务兵带来战区指挥部刚刚发来了急电,北线会战情况突变,我军防线即将被日军精锐关本旅团撕开,86师必须立即动员,随时准备开赴前线。  全体集合的86师,锁云超发现耀文留下了自己的军装、武器,不见了。  阿秀直到那天晚上才得知了消息:耀文当逃兵被抓住了,锁云超已经下令,明天一早部队出发时,杀龙耀文以振军心!不管阿秀怎么讲,锁云超决不动摇。阿秀当然知道这个道理,知道锁云超的命令没有错,但是,耀文怎么可能当逃兵?一定是弄错了!  深夜,阿秀悄悄进了关押耀文的禁闭室,当得知耀文因为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稼给自己的战友而欲另投部队时,阿秀放走了耀文。  将耀文送出十里地,阿秀停住了,她还要回麻溪铺,就在这里分手吧。  此时一别,只怕就是来生再见了!耀文忍不住紧紧拥抱住了阿秀。  马蹄声就在这时飞奔而来------那是锁云超亲自带队,追赶而来,刚好看见了这一幕!锁云超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禁闭室里,耀文和阿秀被锁云超关起来了,无论耀文怎么哀求,锁云超均不为所动。||第31集@@@@  锁云超带着新征入伍的竿兵集合完毕,一马当先,义无返顾。  没有难舍的告别,没有殷殷的叮咛,没有牵衣顿足,甚至没有挥手相送,竿民们就这样默默地夹道而立,默默地目送着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子弟奔赴决死的战场。  石三怒藏身溶洞。石三怒收拾停当,下山履行和锁云超定下的“生死约”。但是他能见到锁云超吗?此时的锁云超正带着数千青壮竿兵拿着火铳、大刀、梭镖赶往老崖口阻击日本鬼子。  禁闭室,门咣啷打开,开锁的是卫队长,还有童莲。卫队长将军装、手枪交到阿秀、耀文面前,并将锁云超带部队离开的消息告诉他们俩。只微微一愣,阿秀一把抄起了手枪:“走,上麻溪铺!”  龙老太爷、耀武带着已经5岁的重孙小虎子前往姚先生青溪书院的路上看到家家户户冷冷清清,气氛异常压抑。在“青溪书院”,月月猛然看到小虎子,那一刻,手中的香烛失手落了满桌!见到小虎子脆生地喊她阿爸为“外公”,她的眼泪早已湿满了脸颊——这次,龙老太爷是带重孙子来姚先生这“发蒙开笔”的。含着泪,月月更是几乎贪婪地注视着小虎子的一举一动。望着小虎子叩拜行礼,耀武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了月月,却正好碰上了月月的目光。那一刹那,两个人的目光中,都是那样难以言表。默默地,两个人错开了目光……  阿秀、耀文、童莲脚步匆匆地走进麻溪铺镇,到处打听86师的消息,但是每个人都漠漠地摇头。就在这满街沉寂之中,远远的青岩河对岸,传来了石三怒粗暴的暴吼声:“锁云超——我石三怒跟你赌命来了——”他猛然收住了口。他看到整条河街上,是无数竿民老幼,是一片沉沉压来的目光,其中包括穗穗。当他得知锁云超上前线了,他的强脾气又上来了,并差一点和耀文动武,而令他万万想不到是,是穗穗冷冷的目光。  也就在这时,数个疲惫不堪、遍体硝烟残迹的竿民汉子和中国军队士兵各背了一个大包袱,喘息着,互相扶持着,艰难地走来,后面几个人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的一具躯体上,蒙着新八十六师残破不堪的军旗。一股强烈的不祥,似乎将空气都要凝固起来!  锁云超带去前线的竿兵差不多全部阵亡,大包袱里装的全部是沾着鲜血的银耳环。担架上抬着的是锁云超的尸体。  捧着耳环,龙太爷身子一软,扑通跪倒在成堆的银耳环上,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一个接一个,桥头、岸边,满桥满街,成百上千的竿民老弱跪倒下去,跪满了一地。  石三怒被眼前这悲壮的一幕深深刻地震撼着……  老崖口,关本义男少将看这眼前满地的尸首,始终想不通凭火铳这样的古老武器战斗的这样一支中国部队。关本命令塚口立正带着部队火速向麻溪铺前进,目标:麻溪铺前哨雷达站。  青岩潭满潭飘白,一片悲凉。  想到八十六师在老崖口失守了,日本鬼子肯定会直扑天坑岭的雷达站。耀文、阿秀迅速动员竿子营所有乡亲赶紧撤到安全的山里去。穗穗正要离开,看到一边站着的石三怒直挺挺地跪倒在了锁云超棺材前。  麻溪铺,到处是镇上逃难的乡亲。||第32集@@@@  龙家正厅,龙太爷擦着香案上的祖先牌位,他并不打算离开,他要陪着瘫痪的耀武,管家龙贵也不想离开,龙老太爷要六伢子带小虎子逃离。六伢子带着小虎子逃离了龙家。  不想离开麻溪铺的还要青溪书院的姚先生,还有月月……  砰砰乱枪声中,日本法西斯朝麻溪铺扑来,无恶不作,十足兽性。  正当月月赶到了龙家时,看到耀武被鬼子凌辱,悲愤之下,协助瘫痪的耀武狠狠地杀鬼子!……龙家最终淹没在一片火海中……腾腾烈焰中,耀武与月月相互依偎着。  山路岔路口,阿秀、耀文与童莲、锁老太太、打鬼子和五叔一家告别。随后,穗穗同耀文往另一条路上山去天坑岭。望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童莲久久地站着——她显然在考虑着什么。  山路上,漫路的逃难乡亲,小虎子呼着喊着要“太阿公”。逃难的人太多了,不知不觉中,六伢子把小虎子给弄丢了,六伢子疯狂地寻找小虎子,但是这么多的人,哪里有小虎子的影子啊。  屈子祠,塚口洋次打量着大殿内高大清癯的屈子像,他的身后是数十名被抓住的镇上乡亲,大部份都是白发苍苍的垂垂老人,还有年幼的孩子、身有残疾的中年人、行动不便的孕妇,几乎所有人都还戴着孝。龙太爷、姚先生、管家、汪兆丰等人也都在其中。  翻译军官发话了:“有个雷达站,就在你们镇西不远的山里,谁愿意讲出雷达站的具体地点,带皇军找到雷达站,皇军就饶了他的命,而且重重地有赏。”  人群没有反应。军官不耐烦了,上前来伸手揪住了姚先生:“你!快给我说……” “姚先生……先生!”人群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塚口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单单、文弱弱的中年人,竟然妄想说服。不料姚先生并不示弱,反而将塚口驳得脸越来越铁青,越来越尴尬。最后塚口露出了凶残的本性——就在姚先生的慷慨陈辞响彻整座屈子祠之际,他猛地拔出手枪。一声枪响,姚先生身子一震,倒在屈子像前!紧接着又残忍地杀害了两名老人,但是所有的老弱乡亲默默地面对着这残暴的血腥,没有言语,甚至没有了惊慌和恐惧。只有汪兆丰吓得魂不附体,他颤抖着、退缩着。  汪兆丰供出了龙太爷:他是这里的镇长,他家十四代都是竿子营的头头,竿子营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没有他不知道的啊!你们问他,问他一定没错……  龙太爷身边的龙贵破口大骂并撕打汪兆丰,被鬼子绑在树下。龙太爷大赞:“龙贵!好样的龙贵!是条汉子啊,龙贵!”  恼羞成怒的鬼子指着龙贵对所有的乡亲说谁要是杀了他,他就可以活命。吴四混子站了出来——因为“我他娘跟他有仇!他娘的仗了他是龙家的大管家,他整天的欺负老子,今天正好,轮到老子来报仇了!”但是鬼子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吴四混子一声大吼扑上去,一把抱住一个军官,刺刀狠狠扎进了他的胸膛……  瞪着血红的眼睛,塚口喘着粗气,目光扫过一具具尸体,扫过面前这些无法屈服的老弱男女。他显然已黔驴技穷。  就在鬼子举起枪正要朝龙太爷等还活着的竿民们射击时,祠堂门口传来了小虎子的声音:“太阿公,太阿公……”几日本兵冲过去抓小虎子,六伢子也在此刻赶到了,他冲上来一把抱起小虎子转身就跑。但是,人能跑过子弹吗?六伢子双腿中弹。凶残的鬼子把小虎子用一根绳子吊上了大殿门口,身上浇满汽油。痛哭失声中,龙太爷的精神终于崩溃了……||第33集@@@@  雷公寨田家堂屋,童莲的手抚过了田大有的灵牌,那一刻,她已经打定主意。她来到墙边,摘下火铳、腰刀和装火药、铁砂的牛角,一样样挂满了全身,往日文文穗穗的她,便在这一刻,赫然变成了全副武装的战士!  雷公寨的山路上,不少乡亲扶老携幼,背着简单收拾的行李包袱,锁老太太、五叔一家也在其中。  童莲把“打鬼子”托付给五婶,看到童莲坚定的目光,此时的五叔掏出了口袋里的两只银耳环——那是他自己和刚战死的儿子的两只银耳环,映着阳光,正闪闪生辉——他也要去打鬼子。与此同时,五叔的孙子猛地也抓住了他的手,从他手里拿过了那只父亲遗下的耳环。一个个乡亲看着这打破规矩戴起耳环的祖孙二人。童莲也同样看呆了。震撼之中,她才发现乡亲中有不少老汉默默掏出了陈旧的银耳环,不少少年眼中闪起了无畏的光……  古老的观敌望楼上,五叔的孙子吹响了牛角号。号声中,五叔迎风展开了绣着“雷公寨”字样的古老战旗。几位戴起了银耳环的老人一齐合力,绞盘吱呀呀绞开了古旧的巨大床弩。粗大如标枪的床弩大箭装上了弦。“飞弩传战书喽……”苍老却仍然粗豪的齐吼声中,五叔踩落弩机踏板,巨箭破空,直入蓝天……  巨大的雷达罩高高矗立。院子里,卫队士兵们正紧张地整理枪弹武器,打紧绑腿,做临战准备……保罗等七八名工程技术人员也强烈要求参加保卫雷达的战斗。耀文、穗穗等新八十六师余下的二十八个人坚守雷达站。  这时,无数的脚步,潮水一般,向山上涌来。  阿秀、耀文、保罗、工程师们、士兵们不禁同时愣住:前方山坡,一面雷公寨的寨旗正冉冉而起。随着这寨旗渐行渐近渐高,寨旗下,出现了身背火铳、腰刀的童莲,出现了手执寨旗的五叔,出现了与众人一起抬着松树土炮的五叔的孙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雷公寨老幼乡亲。火铳、大刀、梭镖、棍棒,大弩、弓箭……无数古老的兵器在阳光闪着黑沉沉的光芒。铜锣、牛角、唢呐、高脚鼓……各种助威的响器随在老梯玛身边,也走在后面。随着童莲与五叔的带领,这由老弱妇孺组成的队伍,向着雷达站,浩荡而来。  漫山遍野,到处是一群群开来的队伍,到处是一面面飘扬的寨旗。  “坡尾寨”、“坡头寨”、“天堡寨”、“三官寨”、“牛头寨”、“卧虎寨”、“吴家寨”、“夯头寨”……一面面古旧的战旗迎风招展。  十七位须发皆白的老寨首,高举着本寨的寨旗,引领着本寨年过花甲的老人,未满十八的少年,还有提着火药、扛着箭矢、抬着装饭食的竹笼、装饮水的竹筒的妇女、孩子,浩浩荡荡。  无数手臂高高举起,漫山遍野,随着五叔的呼喊,回应如雷!  五叔:我们的先人,跟起戚大帅平过倭奴,跟起葛大帅打过洋鬼子,是上阵杀得贼的硬扎英雄,是为国尽过忠的威武好汉!先人们硬顶硬响当当个个是角色,我们这些做后人的,丢不丢得起先人们的脸?   漫山遍野:丢不起!  五叔:这里的山,是我竿子营的山,这里的水,是我竿子营的水,我竿子营的山同水,他日本鬼子要来踩一脚,我们做竿民的,答不答应?  漫山遍野:不答应!  望着眼前这壮烈慷慨的一幕,阿秀、耀文、保罗和卫兵们、工程师们的眼睛都已忍不住湿润了……  决战前的那个下午,宁静的祖坟山上,只有一片备战的声音,一个个忙碌备战的身影,老人、妇女、孩子、士兵,所有的人都是那样平静,平静得不像是即将面对一场生死之战,尽管谁也无法预测这一战的结果。  跟穗穗告别的那一刹那,我强忍住了自己的眼泪,我知道,这一刻,我和她都不需要眼泪,我也同样记得当她得知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时,对我说过的话:她要做一个像我一样的人。也许这就是我们母女最后的诀别,也许这一战之后,我将无法再继续讲述我们的故事,但是,我们的鲜血和生命,必将和这片原始而质朴的土地合而为一,直到永远……  一切安排停当后,阿秀、耀文朝隘子口侦察摸鬼子动静。站在高山上,望着脚下这片美丽的土地,阿秀、耀文思绪万千。  石三怒与狗伢急匆匆赶回到了排帮总舵藏身的溶洞,他一言不发,铁硬着脸,一步步穿过夹道的帮众,一步步走向香案。猛然间,石三怒一把抄起了那柄桡桨,转身将桡桨高高举起:青岩河上,大聚全帮!为八十六师报仇!满洞愕然。  中国战区指挥部。当听到雷达站的所有工程技术人员也决定坚守岗位,继续侦测,所有山民已经全体动员,武装起来,主动上山,保卫雷达站的消息时,在场所有中中国军队官无不为之动容。司令员传令中路各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发起总攻,誓必将关本旅团这只拦路虎砸他个稀巴烂!  此时,日本关本旅团也正遭到我军超乎想像的严厉攻击,意欲提前对芷江机场发动空中偷袭。所以,关本命令塚口务必在下午5点前找到我军雷达站。  山相夹的隘子口山路之上,塚口大队正在前进……山炮、迫击炮、重机枪……各式重武器在阳光下闪着可怖的光芒。塚口大队中,有怀抱着小虎子的龙太爷以及众多老弱乡亲。而这一切,正好被耀文、穗穗在望远镜中看到,接着他们又看到龙太爷把鬼子到上了一条不通往雷达站的路。  山势渐高,山路渐陡。  鬼子被龙太爷带到了天坑边。龙太爷抱着重孙子毅然跳下天坑,愤怒的众乡亲朝站在天坑边发呆的日本鬼子猛扑上去,好几个鬼子猝不及防,被拦腰抱住,一同摔下了天坑!因为没有掌握雷达站的具体位置,塚口只得下令分散搜索。  天坑岭下的青岩河,石三怒将排帮的所有的弟兄召集起来,目的只有一个:杀日本鬼子!长长的排队浩浩荡荡,顺流东下,古老而粗豪的放排号子声中,数百汉子,势不可挡……  而此时,在天坑岭的各个山落,雷达守卫队、山民们严阵以待,目的也只有一个:杀日本鬼子!||第34集@@@@山民、寨民、共产党、国民党、中国人、外国人、用自己的血肉保卫了雷达站。石三怒与狗伢急匆匆赶回到了排帮总舵藏身的溶洞,他一言不发,铁硬着脸,一步步穿过夹道的帮众,一步步走向香案。猛然间,石三怒一把抄起了那柄桡桨,转身将桡桨高高举起:青岩河上,大聚全帮!为八十六师报仇!满洞愕然。  中国战区指挥部。当听到雷达站的所有工程技术人员也决定坚守岗位,继续侦测,所有山民已经全体动员,武装起来,主动上山,保卫雷达站的消息时,在场所有中中国军队官无不为之动容。司令员传令中路各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发起总攻,誓必将关本旅团这只拦路虎砸他个稀巴烂!  此时,日本关本旅团也正遭到我军超乎想像的严厉攻击,意欲提前对芷江机场发动空中偷袭。所以,关本命令塚口务必在下午5点前找到我军雷达站。  山相夹的隘子口山路之上,塚口大队正在前进……山炮、迫击炮、重机枪……各式重武器在阳光下闪着可怖的光芒。塚口大队中,有怀抱着小虎子的龙太爷以及众多老弱乡亲。而这一切,正好被耀文、穗穗在望远镜中看到,接着他们又看到龙太爷把鬼子到上了一条不通往雷达站的路。 在雷达站的指引下,飞虎队成功拦截了来犯的日本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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